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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嚎聲戛然而止。
整個牢房,徒留一片死寂。
爹…娘…
我眼前發黑,咳出一口鮮血。
渾身忍不住顫抖,我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陽春面的味道仿佛還在鼻尖,我卻再也吃不到了。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呢?
我癱在水泥地上,睜着眼睛,卻流不出一滴淚。
自始至終,裴斂舟沒來看過我一次。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獄卒走了進來。
他說,天家開恩。
罪犯沈微月,念在懷有身孕,家族世代高風亮節,特赦死罪,貶爲庶民,流放邊關。
他還說:「夫人,您夫君說了,京城地遠,永遠不要再來了。」
我沒死,卻生不如死。
林惜柔沒說錯,去往邊關的路上,我流產了。
我的孩子,明明馬上就能睜眼看這個世界了。
胎墮不全,導致嚴重的大出血。
小腹像被鈍刀反復剜割,血漬浸透馬車木板。
我被獄卒扔到邊關城內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自生自滅。
意識渙散時,是許令儀將我撿了回去,又讓軍醫給我做了手術。
那道橫亙在我腹間猙獰的疤痕,就是那時留下的。
醒來後,許令儀沒問我發生何事,只是側頭道:「會什麼?我這兒不養閒人。」
當了二十年的大家閨秀,那些彈琴吹曲,刺繡女工,在這兒都用不上。
「我會木工。」這是兒時娘教我的。
「好,以後你就負責修理弓弩箭矢,這裏憑本事說話,要想讓人瞧得起,只能靠自己。」
她站在陽光裏,亮的刺眼。
我頭一次覺得,沒有裴斂舟的人生,也能活得精彩。
令儀說,裴斂舟來邊關是做軍需監軍的,還帶上了待產的林惜柔。
我以爲在木雕攤見到他只是偶然,沒料到翌,他又來了。
他見到我在,眼睛發亮:「微月…」
我沒說話。
錢財到手後,我不太想搭理他。
他卻走近:「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又圍着我的小攤子轉了一圈。
「你這些年,就靠這個活着?」
「有話就說。」我冷冷道。
停頓了兩秒,他強裝的淡定消失,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侯府來信了,說祖母醒了。」
他拉住我的衣袖:「微月,我…後悔了…」
祖母醒了。
這是我曾經夢寐以求之事。
從前,她對我是極好的,嚐到好吃的零嘴,第一個想到的是我。
我和裴斂舟鬧別扭,她絕對站我這邊。
我被侯夫人刁難時,她會爲我撐腰:
「我們阿月面子薄,不要對她太過苛責…」
她也是唯一可能能爲我證明清白之人。
可那是以前的沈微月要的。
不是我。
我將衣袖從他掌心抽出,反問道:「所以呢?」
他一愣,繼而開口:「你不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
我嘆了口氣:「不重要了。」
那些委屈和期待早就隨時間被風沙掩埋,現在提,又有什麼用呢?
失去的,早就回不來了。
裴斂舟落寞一瞬,卻自顧自說了下去:「阿月…祖母說你絕無可能害她,我順着當年的證人往下查......」
他說到這裏,猛的刹住,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總之,我已經知曉,你絕無可能是凶手。你再等等,我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說完,他又從懷中掏出那年我寫的和離書,連同着腰間掛着的禾穗和玉佩,一起遞給我看。
「阿月,和離書我一直未籤字蓋章,你給我做的穗子和定情信物,我也找到了,我…仍是你的夫君。」
「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