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的功夫,她放下信件往外面瞅了一眼天色。
“估摸着父親也該回來了,我去書房走一趟。
淺月你把信收起來放好。
怎麼說這也是你家未來姑爺寫給你姑娘的頭一封情書呢,意義重大。咱得好好留着,指不定哪天還能派上用場。
你留在院子裏,把我平時用順手的一些小東西帶人拾掇拾掇。到時候放進嫁妝裏,咱們一起帶走。”
“哦,奴婢知道了。”
淺月一一應下之後,趙九笙便腳步慵懶的出了玉清院。
即使已經在趙家生活了很長時間,但是她一直養不成出門帶着丫鬟伺候自己的習慣。被人在後頭跟背後靈一樣的盯着太難受了,她不喜歡。
何況父親的書房跟玉清院距離並不算太遠,在自己家的地盤上多走幾步路罷了。但是卻沒想到撲了個空,下人們說三老爺還沒有回府。
趙九笙也懶得再溜達回去,索性就留在書房裏坐着等,也省得跑來跑去怪麻煩的。
而她卻不知道,她那父親大人並不是沒有回府,只不過是還沒有回三房這邊而已,他正在嫡親大哥的書房裏吹胡子瞪眼睛呢。
“你想的美!
你們大房的女兒你還操不過來心嗎?竟然還跑來操我三房女兒的閒心,我給你臉了?
我跟你說,你想都別想!”
這毫不留情的咬牙切齒,把趙家家主趙守庸給氣的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三弟慎言!什麼你們那房我們這房的,都是家裏的女兒,我難道還會害九丫頭?”
“我沒說你會害她,但是你的提議我不同意,你別提了!
我的女兒,我自己當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哪怕是我嫡親大哥也別跟我旁邊指手畫腳的,要不然咱就分家。”
趙家並沒有分家。
一個當然是因爲家裏的老祖宗還活着,再一個是因爲趙守庸這個嫡長兄爲人還算端正公道,哪怕是庶出的兄弟子侄們他也願意提攜從不苛刻於人。
所以這幾房人都還住在一府。
人多了事兒難免就多,尤其是婦人孩子們之間輕言來去的那些口角紛爭,各房的老爺當然多少也都知道。但是因爲不算什麼大事兒,也不會真傷到家裏的和氣,因此趙家這兄弟幾個關系都很不錯。
尤其是一母同胞的大老爺和三老爺,這老兄弟倆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爲犄角,在家裏也是兄友弟恭和氣融洽了許多年。
但是,現在他們在吵架。
趙守庸無奈的皺着眉頭,許久之後苦笑了一下,聲音暗啞的很。
“老三,大哥知道你疼笙兒。這些年你做到了對她視如己出,大哥感激不盡…”
“你住嘴!”
趙守堃突然一下就變了臉色,那股子憤怒至極卻無法宣之於口的無奈悲涼,把他憋的眼睛裏都帶出了一些氣恨的紅。
他的臉色格外嚴肅,帶着警告。
“趙九笙是我的女兒,一直是,永遠是!我會需要你一個當大伯的,來對我這個當父親的感激不盡?”
“老三,”
“大哥!”
趙守庸明顯是想解釋點什麼,卻被趙守堃直接大聲打斷了。
“你若是要給我女兒添妝的話,就盡管把銀錢拿出來。你要是有其他的說道,那就給我免開尊口。
守好你該守的分寸,就像當年你自己說的那樣。你可是趙家的嫡長子,你肩上擔着天大的責任呢。
可比不得我這紈絝子弟能隨性由心,敢破罐子破摔!”
或許是弟弟嘴角邊的譏諷太過於明顯,終於讓當兄長的狼狽轉開視線。
“我,我是想關心,”
“多謝大哥關心!
我和我女兒都心領了。
要是沒事兒的話,我這便先回去。
你也知道我這緊趕緊的要嫁兩個女兒,三房這段時間忙得很,估計也沒什麼空過來跟大哥一敘兄弟之誼。
沒什麼事兒的話別找我。”
站起來就要走,剛抬起腿又加了一句。
“有事兒的話也別找我,最近我忙!”
忙什麼,二人心知肚明。
“三弟你站住!”
趙守庸直接上前把人攔住。
兄弟二人以眼神對峙,看得出來他們年輕時候應該都長得非常好,如今明明年紀已經不輕了,卻還各有各的風儀。
如果說趙守堃像一把被歲月磨潤了鋒芒的刀,那他的嫡親兄長就是一塊被歲月打磨成功的鎮山石,每一刻都是沉穩的處變不驚的。
若是讓他變臉色的話,大概也只有在這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面前了。
“我不是想拿九丫頭隨便出去與人聯姻,你也知道,我不是不疼她的。
要不然她這麼多年的離經叛道,你以爲光靠你就能護得住?
那周淮序當初也是我過好了眼,也仔細查清楚了他祖上三代。這才敢放任了九丫頭所謂的,要自己挑選夫婿這一絲毫不講規矩的膽大妄爲。
可是你看看,最後又成什麼樣了?”
趙守庸的目光裏,劃過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沉痛眼神。
“我盡可能讓她在我的羽翼下能過得順心一些,我也想處處替她打算周全。但是人算從來趕不上天算,當初是這樣,如今又是這樣。
誰能想到周淮序竟然能是被人抱錯了的靖王府世子?話本子裏都不敢這麼寫!
老三,我知道你怨我,”
“不是我怨你!”
趙守堃猛一下回頭,眼睛裏全都是老父親對女兒,無法被光明正大說出來的心疼和愧疚。
“這麼多年,小九從來沒有喊過我一聲爹,她一直喚我父親大人。
大哥,你猜她記不記得三歲之前的事情?
你猜她是不是真的忘了,當年在那個小院子裏,曾經有她一口一聲親親熱熱喊着的爹爹?”
趙守庸的臉,一下子變的痛苦蒼白。
“呵,不敢猜?”
趙守堃就突然笑了一下。
“當年你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你被李家勢力在朝堂上壓的動彈不得。
我其實並不怨你。
趙九笙是我的女兒,她是我心上那個人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我就該給她當爹。
你既然當初退縮了,那現在就別跳出來跟我多說廢話,安安靜靜當好你的大伯就行了。
父親大人這個位置,小九她自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