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嘶鳴尖銳得幾乎要撕裂耳膜,帶着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惡意,從通道深處急速逼近。
玄夜渾身的寒毛瞬間倒豎!來不及任何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向側面冰壁一處突出的棱角後撲去,將自己緊緊縮在陰影之中,同時死死攥住了那半截焦黑的犼獸腿骨,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胸骨。
幾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秒,一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從漆黑的通道口中激射而出!
它並沒有沖出很遠,只是在洞口外的冰裂縫空地上猛地停頓下來,懸浮在半空中,發出一種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嗡嗡”聲。
玄夜屏住呼吸,從冰棱的縫隙中小心地窺視。
那並非活物,至少不是他認知中的任何生命。它大約半人高,通體由一種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石材構成,形態粗糙而抽象,大致能看出是一個沒有五官和明顯四肢的類人形輪廓。它的表面不斷流淌着類似之前冰壁上浮現的那些古老符文,散發出幽暗的微光。
此刻,它正緩慢地旋轉着,那沒有面孔的“頭部”掃視着空無一人的冰裂縫,似乎在搜尋着什麼。那股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彌漫在整個空間。
玄夜立刻明白,這就是守護者。守護這條通道、守護那心跳聲源的守衛。
他緊緊貼着冰壁,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生怕引起那東西的注意。他毫不懷疑,一旦被發現,這詭異的石怪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撕碎。
石怪懸浮搜尋了片刻,似乎並未發現異常。它周身的幽光微微閃爍,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類似碎石摩擦的咔嗒聲,然後緩緩調轉方向,似乎準備返回通道深處。
玄夜剛暗自鬆了口氣——
咔嚓!
他腳下的一小塊冰棱,因他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用力而突然斷裂,發出一聲在死寂冰縫中顯得格外清脆的聲響!
糟了!
懸浮的石怪動作瞬間僵住!它猛地“轉身”,那沒有五官的正面直直地“鎖定”了玄夜藏身的冰棱!
嗡——!
一聲更高亢、更尖銳的嗡鳴響起,充滿了被侵犯領地的暴怒!石怪表面的符文驟然亮起,速度爆發,如同一顆黑色的炮彈,直接撞碎了那處冰棱,帶着恐怖的動能,狠狠撞向後面的玄夜!
避無可避!
玄夜瞳孔緊縮,只能將骨刀橫在身前,全力格擋!
“嘭!”
一聲悶響,玄夜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全速沖鋒的犼獸正面撞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後背重重砸在光滑堅硬的冰壁上,再滑落在地。
“哇!”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地噴涌而出,在冰面上灑下觸目驚心的紅點。剛剛愈合不久的肋骨再次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乎要徹底斷裂。握着骨刀的手臂劇痛發麻,幾乎失去知覺。
那石怪一擊得手,毫不停留,再次嗡鳴着撲來,那粗糙的前端似乎凝聚起一股無形的、極度寒冷的力量,瞄準了他的頭顱!
會死!
這個念頭如同冰水澆頭。玄夜甚至能感覺到那逼近的死亡寒意。
不!不能死在這裏!
絕望和求生的欲望如同火山般噴發,再次引動了那深埋於血脈之中的、冰冷而暴戾的力量!
“呃啊——!”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皮膚下的漆黑紋路瞬間浮現,瞳孔中的血芒驟然亮起!一股遠比之前更清晰、更強大的力量感強行壓下了劇痛,充斥四肢百骸!
面對再次撲來的石怪,他沒有再試圖格擋,而是遵循着那股暴戾力量的殺戮本能,猛地側身避開正面沖擊,同時另一只空着的手五指成爪,覆蓋着那層薄薄的黑色鱗狀虛影,狠狠地抓向石怪的身體!
嗤啦——!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伴隨着飛濺的火星!
玄夜感覺自己的手指仿佛抓在了最堅硬的玄鐵上,傳來一陣劇痛,指骨幾乎碎裂。但那石怪的身體,也被他那覆蓋着詭異力量的手爪,硬生生撕扯下了幾塊碎片!
石怪發出一聲更加尖銳的、仿佛被激怒的嗡鳴,被擊中的部位符文劇烈閃爍,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紋。它沖擊的軌跡被打亂,踉蹌着從玄夜身邊擦過。
有用!這股力量能傷害到它!
玄夜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卻猛地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難以忍受的……飢渴感襲來。仿佛剛才那一下爆發,瞬間抽空了他本就虛弱的身體,此刻他迫切地需要補充,需要……血食!
但這裏什麼都沒有,只有冰和這個石頭怪物!
那石怪已經穩住身形,再次鎖定他。它似乎也意識到眼前的入侵者並非尋常,表面的符文亮到了極致,整個形體開始微微膨脹,更強大的能量波動開始匯聚,顯然準備發動更致命的攻擊。
玄夜半跪在地,劇烈喘息,嘴角不斷溢出血沫。力量的消退和嗜血的渴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瞥了一眼手中那半截已經出現裂痕的犼獸腿骨,明白這玩意兒下一次碰撞就會徹底粉碎。
絕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腦海深處,那古老的心跳聲再次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接近。仿佛那顆心髒,就在這通道盡頭,與他遙遙呼應。
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胸口皮膚上的那些黑色紋路,不受控制地發燙、灼熱!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那正在蓄力的石怪,動作猛地一滯。它那沒有五官的“面部”竟然轉向了玄夜胸口發燙的紋路方向,周身的殺意和能量波動出現了極其明顯的遲疑和……混亂?它發出斷斷續續的、困惑般的咔嗒聲,似乎在辨認着什麼。
玄夜福至心靈,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強撐着站起來,不再試圖攻擊或防御,而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自己胸口那散發着微弱熱意和黑紅光芒的紋路,正對着那遲疑的石怪,同時一步一步,艱難地、緩慢地向着那幽深冰冷的通道入口退去。
他死死盯着石怪,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石怪懸浮在原地,嗡嗡作響,能量波動極不穩定,似乎在“殺戮”與“某種禁令”之間劇烈掙扎。它不斷調整着方向,對準玄夜,卻又不敢再前沖。
玄夜一步步後退,終於,他的後背抵住了那冰冷光滑的通道內壁。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氣,最後看了一眼那仍在原地劇烈嗡鳴、閃爍不定的石怪,猛地轉身,毫不猶豫地向着通道深處、那心跳聲傳來的方向,踉蹌奔去!
通道內並非完全黑暗,兩側的冰壁內部,似乎鑲嵌着某種能發出微弱幽藍光芒的礦物或符文,提供着勉強視物的光線。腳下的地面光滑如鏡,坡度持續向下,寒冷程度遠超外界,每吸一口氣都像有無數冰針扎入肺腑。
他不敢回頭,拼命向前奔跑,胸口的傷痛和力量的虛脫感不斷襲來,讓他幾次險些摔倒。
身後並沒有傳來追擊的動靜。那石怪似乎被某種規則限制,並未追入通道。
但他跑了沒多久,前方通道一側的冰壁突然無聲無息地滑開,又一個漆黑的石怪悄無聲息地浮現,擋住了去路!它表面的符文剛剛亮起——
玄夜胸口的紋路再次發燙。
那新出現的石怪同樣陷入了詭異的遲疑和嗡鳴之中。
玄夜不敢停留,趁機從它身邊猛地沖了過去!
接下來的路途,不斷有石怪從冰壁中、從拐角後出現,試圖攔截。但它們每一次都在玄夜胸口紋路發燙時,陷入同樣的困惑和遲疑,仿佛程序遇到了無法解析的沖突指令,只能放任他通過。
這條通道,仿佛是一個無盡的試煉回廊,冰冷、死寂,充滿了致命的守衛和無處不在的壓迫感。
玄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傷口的疼痛和體力的透支已經到達極限,全憑一股不肯死在這裏的意志力在強行支撐。
終於,在繞過又一個急彎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他沖出了狹窄的通道,踏入了一個巨大得無法想象的……地下冰窟!
這座冰窟廣闊得仿佛另一個世界,穹頂高懸,看不到盡頭,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幽藍色冰棱從頂部垂下,又如森林般從地面生長而起,支撐起這片巨大的空間。空氣中彌漫着肉眼可見的、極度寒冷的藍色冰塵。
而在冰窟的最中央,並非他想象中的巨大心髒。
而是一座完全由漆黑巨石壘砌而成的、造型古樸宏偉的巨型祭壇!
祭壇呈金字塔狀,共有九層,每一層都刻滿了密密麻麻、與他身上紋路同源的古老符文。此刻,這些符文正伴隨着那沉重如擂鼓的“咕咚……咕咚……”心跳聲,有節奏地明滅閃爍着。
那神秘的心跳聲,正是源自這祭壇的最深處!
祭壇的底部,正對着玄夜的方向,是一扇對開的、高達十丈的巨大石門。石門緊閉,上面雕刻着一幅完整的、龐大無比的玄武圖騰,那蛇瞳與龜眸仿佛正冰冷地凝視着闖入者。
石門之前,靜靜地矗立着一個守衛。
它比其他石怪都要高大,幾乎接近兩人高,形態也更加清晰,隱約能看出身披重甲的輪廓。它通體漆黑,唯有雙眼的位置,鑲嵌着兩顆不斷閃爍着紅光的寶石,如同沉睡巨獸的眼眸。
當玄夜踉蹌着闖入這片核心區域時,那高大石怪眼中的紅光驟然亮起,如同被驚醒的凶獸!
它沒有發出任何嗡鳴,只是緩緩地、極具壓迫感地轉過身,正面朝向玄夜。一股遠比之前所有石怪加起來都要恐怖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落在玄夜身上!
玄夜悶哼一聲,本就強弩之末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股威壓,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只能用那半截骨刀勉強支撐住身體,才沒有徹底趴下。他連抬頭都變得異常艱難。
那高大石怪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他。地面隨之輕微震動。它抬起一只由無數棱面巨石構成的手臂,指向玄夜,一個冰冷、僵硬、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直接在這片空間、也在玄夜的腦海深處響起:
“檢測……未授權生命單位……”
“入侵等級……最高……”
“清除……指令……確認……”
它的手臂開始變形、重組,前端迅速凝聚起一團極度危險、讓周圍空間都微微扭曲的暗色能量!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
玄夜瞳孔中血芒瘋狂閃爍,試圖再次激發那暴戾的力量,但身體的空虛和這恐怖的威壓讓他根本無法有效凝聚力量!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毀滅性能量越來越強……
就在這絕望之際——
他胸口的光芒驟然大盛!那些漆黑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瘋狂蠕動,甚至脫離了他的皮膚,在他面前的空中交織、勾勒!
眨眼間,一個微小卻完整無缺的、與他胸口紋路一模一樣的玄武圖騰,懸浮在了他與那高大石怪之間!
那高大石怪凝聚能量的動作猛地僵住!
它眼中閃爍的紅光變得極度混亂,不斷在玄夜和那個微小的玄武圖騰之間切換。它那僵硬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遲疑和……困惑?
“檢測……至高權限印記……”
“協議沖突……源指令……幹擾……”
“身份……無法判定……”
它手臂前端那團恐怖的能量劇烈波動着,明滅不定,似乎隨時可能爆發,又隨時可能消散。
它僵立在原地,陷入了某種邏輯的死循環。
玄夜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衫,緊緊盯着那陷入混亂的高大石怪,盯着它手臂上那團極不穩定的、足以將他湮滅無數次能量光芒,一動也不敢動。
生死,懸於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