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盡，晨曦微露。
江城一中的早自習鈴聲還沒響，高三（1）班的教室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林婧婧踩着晨光走進教室時，原本嗡嗡的議論聲，瞬間安靜了半拍。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羨慕，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昨天林家老爺子壽宴上的事，不知道被哪個親戚家的孩子捅了出來，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江城一中。
七百二十五分的模考成績，教育局副局長親自登門送獎學金，還要作爲學生代表上電視發言。
這些光環，像一層金光，瞬間把林婧婧這個“貧民窟回來的真千金”，捧上了天。
林婧婧對此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
這裏是她特意選的位置，遠離喧囂，最適合靜心刷題。
她放下洗得發白的雙肩包，從裏面掏出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指尖剛觸到書頁，一道尖銳的女聲就劃破了教室的寧靜。
“喲，這不是我們江城的狀元苗子嗎？怎麼還坐這麼個破位置？”
說話的是班裏的文藝委員李嬌嬌，她父親是江城有名的房地產商，平時在班裏就愛抱團炫耀，和林薇薇走得極近。
昨天壽宴上，李嬌嬌也跟着父母去了，親眼目睹了林婧婧出盡風頭的場面，心裏早就憋了一股火。
此刻，她扭着腰走到林婧婧的課桌旁，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眼神裏的鄙夷毫不掩飾：“林婧婧，你現在可是大紅人了，坐最後一排，不怕委屈了你的狀元身份？”
周圍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就是啊！婧婧，你現在可是我們班的驕傲，應該坐第一排正中間！”
“聽說林家老爺子要獎勵你一套學區房？還有十萬塊錢？真的假的？”
“嘖嘖，這才叫麻雀變鳳凰啊！以前誰能想到，她是林家的真千金？”
這些話，有羨慕，有奉承，更多的卻是看熱鬧的嘲諷。
林婧婧連眼皮都沒抬，手裏的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着一道數學壓軸題，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沉默，在李嬌嬌看來，就是裸的無視。
李嬌嬌的火氣更旺了，伸手就要去掀林婧婧的練習冊：“裝什麼裝？不就是考了個高分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誰知道你那分數是不是抄的！”
“啪”的一聲。
林婧婧終於抬起頭，伸手按住了練習冊，眼神冷得像冰。
“說話要講證據。”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懾人的氣場，“你說我抄的，證據呢？”
李嬌嬌被她看得心裏一慌，隨即又梗着脖子嚷嚷：“誰不知道你以前在貧民窟的學校讀書？那種破地方，能教出七百二十五分的學生？鬼才信！肯定是你提前偷了模考試卷！”
這話一出，教室裏的議論聲更大了。
“好像有點道理啊……她以前讀的那個學校，每年考上本科的都沒幾個。”
“說不定真是偷了試卷！不然怎麼可能一下子考這麼高？”
“我就說嘛，哪有這麼厲害的人？肯定是作弊了！”
這些質疑的聲音，像針一樣扎在人心裏。
換做任何一個普通女孩，被人這麼當衆污蔑，恐怕早就紅了眼眶，急得跳腳辯解了。
可林婧婧依舊淡定。
她緩緩放下筆，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起哄的衆人，最後落在李嬌嬌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知道這次模考的數學壓軸題，解題思路有幾種嗎？你知道理綜的實驗題，誤差範圍是多少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李嬌嬌啞口無言。
她平時只顧着打扮逛街，成績在班裏中遊徘徊，別說壓軸題了，就連基礎題都得錯一大片。
林婧婧嗤笑一聲，繼續說道：“我考七百二十五分，靠的是每天五點起床背書，晚上十二點才睡覺刷題，靠的是一本本寫滿的草稿紙，一支支用禿的筆芯。你呢？你除了逛街買包，還會什麼？”
“你！”李嬌嬌氣得臉都紅了，伸手指着林婧婧，“你少在這裏狡辯！我看你就是心虛了！”
“我心虛？”林婧婧挑眉，突然站起身。
她的個子不算高，但脊背挺得筆直，站在那裏，竟比穿着高跟鞋的李嬌嬌還要有氣勢。
“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去找班主任？”林婧婧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教室，“調出模考的監控錄像，看看我是不是作弊了。或者，我們當場比試一場？你隨便挑一門學科，我們現場做題，誰輸了，誰就在學校門口大喊三聲‘我是蠢貨’，敢不敢？”
李嬌嬌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比試？
她哪裏是林婧婧的對手？
別說現場做題了，就是讓她看答案抄，都未必能抄對。
她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伸着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周圍的同學也看出了端倪，起哄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嬌嬌，你別這樣。婧婧妹妹不是那樣的人。”
林薇薇挎着限量版的名牌包包，走進了教室。
她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連衣裙，化着精致的淡妝，看起來楚楚動人。
她走到林婧婧身邊，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擔憂：“婧婧妹妹，你別生氣。嬌嬌也是一時糊塗，你別怪她。”
說着，她又轉頭看向李嬌嬌，皺着眉說：“嬌嬌，你快跟婧婧妹妹道歉。婧婧妹妹的成績，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怎麼可能是抄的？”
這番話，看似在勸架，實則字字誅心。
她一口一個“婧婧妹妹”，刻意強調林婧婧的出身，又用“有目共睹”四個字，暗指林婧婧以前成績平平，現在突然考這麼高，本身就很可疑。
李嬌嬌像是找到了台階下，立刻順着她的話說：“我才不道歉！誰知道她是不是耍了什麼手段？薇薇，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這種人騙！”
林薇薇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然後轉頭看向林婧婧，語氣帶着幾分委屈：“婧婧妹妹，你看……要不你就解釋一下吧？不然同學們會誤會你的。”
林婧婧看着她惺惺作態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昨天壽宴上栽贓陷害不成，今天又換了個花樣，帶着跟班來挑釁。
真當她是軟柿子，好拿捏？
林婧婧冷笑一聲，目光落在林薇薇的名牌包包上：“解釋？我爲什麼要解釋？我考的分數，是我自己憑本事掙來的，輪得到別人說三道四？倒是你，林薇薇。”
她話鋒一轉，眼神驟然變得銳利：“這次模考，你考了四百二十分，連本科線都夠不上。你每天心思都花在穿名牌、逛商場上，成績爛得一塌糊塗，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我？”
林薇薇的臉色瞬間白了。
四百二十分，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痛處。
林婧婧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
“我……我……”林薇薇咬着唇，眼眶瞬間紅了，眼淚在裏面打轉，看起來可憐極了，“我成績是不好，可我也沒有像你這樣，到處炫耀啊！你考了個高分，就了不起了嗎？就可以隨便欺負人了嗎？”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瞬間激起了班裏幾個男生的保護欲。
“林婧婧，你太過分了！”
“就是！薇薇都這麼說了，你還不依不饒的！”
“不就是考了個高分嗎？有什麼好得意的？”
林婧婧看着這群被林薇薇耍得團團轉的男生，只覺得荒謬。
她懶得再跟他們糾纏，轉身就要坐下繼續刷題。
可李嬌嬌卻不依不饒，伸手抓住了她的雙肩包：“不準走！今天你必須把話說清楚！不然別想安心復習！”
她的力氣很大，雙肩包的背帶瞬間勒緊了林婧婧的肩膀。
林婧婧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打擾她學習。
這是她的底線。
林婧婧反手抓住李嬌嬌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擰。
“啊！”李嬌嬌疼得尖叫出聲，臉色慘白，“你放開我！疼！疼死我了！”
林婧婧手上的力道不減，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敢來煩我，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眼神太嚇人了，李嬌嬌嚇得渾身發抖，眼淚都掉了下來。
周圍的男生都愣住了，沒人敢上前。
就在這時，班主任王老師走進了教室。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眼前這混亂的一幕，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都在什麼？！早自習時間，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
李嬌嬌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哭喊道：“王老師！林婧婧！她還污蔑我！”
林薇薇也連忙上前，紅着眼睛說：“王老師，您別生氣。是我們不好，不該打擾婧婧妹妹學習。只是……只是同學們都很疑惑，婧婧妹妹這次模考成績突飛猛進，會不會……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她這話，看似在替林婧婧求情，實則是在向王老師暗示，林婧婧的成績有問題。
王老師的目光落在林婧婧身上，眼神復雜。
他教了這麼多年書，見過不少成績突飛猛進的學生，但像林婧婧這樣，從默默無聞直接沖到全省頂尖的，還是頭一次。
說實話，他心裏也有過一絲懷疑。
但看着林婧婧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他又覺得，這種懷疑，似乎有些多餘。
林婧婧鬆開了李嬌嬌的手，淡淡地開口：“王老師，我沒有，是她先動手搶我的書包。至於成績的問題，我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檢驗。”
王老師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全班同學，沉聲說道：“安靜！林婧婧同學的模考成績，是經過嚴格審核的，絕對真實有效！這次模考的試卷，是全省統一命題，統一閱卷，本沒有作弊的可能！以後誰再敢造謠生事，擾亂班級秩序，我絕不輕饒！”
這番話，直接給林婧婧的成績蓋了章。
李嬌嬌和林薇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尤其是林薇薇，她怎麼也沒想到，王老師竟然會這麼維護林婧婧！
周圍的同學也不敢再議論了，紛紛低下頭，假裝看書。
王老師又看向林婧婧，語氣緩和了不少：“林婧婧同學，教育局那邊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想讓你代表全市高三學生，在下周的高考誓師大會上發言。發言稿你準備一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好的，謝謝王老師。”林婧婧點了點頭，態度不卑不亢。
王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幾句自習紀律，這才轉身離開。
教室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李嬌嬌和林薇薇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尷尬得無地自容。
林婧婧懶得再看她們一眼，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筆，繼續演算那道沒做完的數學題。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她的眼神專注而明亮，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與她無關。
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清晰。
李嬌嬌氣得跺了跺腳，狠狠瞪了林婧婧一眼，轉身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薇薇也咬着唇，怨毒地看了林婧婧一眼，然後扭着腰，回到了座位上。
她的心裏，恨得咬牙切齒。
林婧婧，你給我等着！
誓師大會？上電視？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擁有的一切，都搶回來！
林婧婧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筆尖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了流暢。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想搞小動作？
盡管來。
她林婧婧，從來不怕。
距離高考，還有二十九天。
她的目標，只有一個——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徹底擺脫林家，活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任何想擋她路的人，都只會被她，遠遠地甩在身後。
早自習的鈴聲，終於響了起來。
朗朗的讀書聲，響徹了整個教室。
林婧婧深吸一口氣，拿起英語課本，跟着大家一起朗讀起來。
她的聲音清亮而堅定，像一縷晨光，刺破了籠罩在教室上空的陰霾。
窗外的梔子花開得正豔，濃鬱的花香，隨風飄進了教室。
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