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就在議事堂的外面,程咬金帶領着一群士兵堵在門外,大聲吵嚷着他們要見魏公。
守在外面的士兵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們強闖議事堂,但因爲是程咬金這個混世魔王帶頭,他們也不敢對這些人動粗,只能用身體做人牆,將這些人死死擋在門外,同時不斷哭喪着臉哀求程咬金快點帶着這些人離開,不要爲難他們下面這些小的。
可程咬金哪裏肯聽他們的,他那破鑼般的大嗓門反而越喊越大聲:
“誰爲難你們了,我都說我要進去見魏公了,是你們非要攔着我不讓進去。
你們要是再不識趣讓開,就不要怪我老程沙鉢大的拳頭不長眼睛,不認得自家兄弟了。”
說罷,還朝着這些阻攔他的士兵用力揮了揮拳頭,嚇得幾名士兵連連後退幾步,生怕程咬金真的跟他們動粗。
因爲程咬金這個人雖說單論身手可能在瓦崗諸將中要排到十名開外,但他在瓦崗軍中的人緣卻好得出奇,跟誰都能稱兄道弟,就連魏公有時候都不得不賣他面子。
如果自己真被他打了,不僅不會有人替自己出頭,別人反而會認爲是自己不長眼,沒事去招惹程咬金。
就在這些士兵被程咬金嚇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攔不住人之時,一名瓦崗將領匆匆從議事堂裏面走了出來,出言制止程咬金道:
“義貞,你休要再胡鬧了,快帶着這些兄弟離去,莫要再在外面吵吵嚷嚷,打擾到魏公養傷了。”
程咬金一見來人,不僅沒有依言帶着人離去,反而越發起勁兒了,沖着來人大聲嚷嚷道:
“伯當,我老程可沒有在胡鬧,我只是想爲這些兄弟討個公道罷了。
在開戰之前,魏公明明紅口白牙說得清清楚楚,只要咱們瓦崗軍能夠擊敗驍果軍,他就將繳獲的金銀珠寶分給大夥兒。
可是現在呢?仗弟兄們打贏了,可魏公承諾的金銀珠寶又在哪裏?”
程咬金越說越來氣,冷不丁將身旁一人拉到自己面前,一把擼起他的袖子,指着上面一道幾寸長的傷口對趕來勸阻他的王伯當道:
“你看張狗兒,爲了多分到點戰利品娶媳婦,打仗的時候沖在最前面,手筋都差點被人給砍斷了。”
說完,將張狗兒推到一邊,又將另外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兵拉到自己跟前,指着他對王伯當道:
“還有王二蛋,他的哥哥爲了多分點戰利品換成錢寄回去給老娘,命都搭上了,可現在卻連毛都沒見到!
伯當,剩下的這些人,還要我一個個告訴你,他們爲什麼會跟着我程咬金來這裏求見魏公嗎?”
程咬金的憤怒不僅僅是因爲這些弟兄,更是爲了他自己。
因爲他自己也同樣被騙得不輕。
爲了能夠分到幾樣好點的寶貝,一向上了戰場就喜歡偷奸耍滑的他難得拼了一回,沖鋒在了最前面,親手斬了幾個驍果軍的將校,自己也因此掛了幾處彩。
本想着自己這次這麼拼,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李密戰後論功行賞的時候怎麼都得分給自己幾件像樣的玩意兒。
可沒想到最後李密竟然食言了,將繳獲的十幾箱金銀珠寶全部據爲己有,這讓程咬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今不將自己和弟兄們該得的獎賞給討要回來,他程咬金三個字倒過來寫!
聽完兩人的遭遇,王伯當面色一時之間也有些尷尬,但還是耐心性子好言爲李密辯解道:
“義貞,各位兄弟,你們這是誤會魏公了。
魏公絕非是言而無信之人,只是宇文化及那個狗賊在撤退之時,將從江都帶來的金銀珠寶全部帶走了,魏公就是想分也沒有東西可以分給大夥兒呀!”
說這話的時候,王伯當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
因爲他只說了一半的實話。
宇文化及在撤退之時,確實將絕大部分的奇珍異寶都帶走了,但在倉促間還是落下十幾箱的寶貝,這些最終都成了瓦崗軍的戰利品。
本來他和徐世勣、賈閏甫等人都勸李密將這些繳獲的戰利品分給有功的將士,但李密卻偏偏聽信邴元真之言,覺得將這些來自宮中的奇珍異寶分給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將士簡直是暴殄天物,最終決定將這些奇珍異寶全部據爲己有,對外則宣稱金銀珠寶都被宇文化及撤退的時候帶走了。
王伯當雖然也知道李密此舉不妥,但出於對李密的忠心,他也只能隱瞞實情,盡力安撫住下面的將士了。
可他這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程咬金,只見他兩眼一瞪,指着王伯當大聲嚷嚷道:
“好你個王伯當,你也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那天大戰過後有多少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魏公身邊的親兵從宇文化及之前住的營帳中搬出來十幾口大箱子,你可別告訴我和弟兄們那些箱子全都是空的!”
王伯當一聽面色驟然大變,不斷朝程咬金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說了,再說就要出大亂子了,到時候魏公要是問起罪來,誰都保不了他。
可是已經晚了,當那些跟程咬金來的士兵知道他們的魏公繳獲了十幾箱金銀珠寶都不肯分給他們,越發群情激憤,一個個都要強闖議事堂問李密給個說法,任憑王伯當如何厲聲喝止也無濟於事。
就在場面快要徹底失控之時,邴元真從議事堂走了出來,看着一眼下面亂糟糟的人群,對着程咬金陰惻惻一笑道:
“程將軍,魏公要你進去見他!”
王伯當見狀,心中無奈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之所以跑出來勸阻程咬金,就是想在事情鬧大之前將程咬金和這些弟兄勸走,以免最後鬧到魏公那裏。
畢竟一旦鬧到魏公那裏, 後果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得了的了。
可沒想到最終還是事與願違,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只希望魏公能看在程咬金這些年也爲瓦崗立過不少功勞的份上,可以對他網開一面。
不過程咬金自己反而沒有想那麼多,反而轉過身對身後那群跟他前來討要說法的士兵大聲說道:
“各位兄弟,你們放心,我老程一定會幫你們把該得的獎賞給要回來的。”
短短一句話說得這些糙漢子一個個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別看程將軍這個人平裏大大咧咧,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看起來要多不靠譜有多不靠譜,但大夥兒有事他是真上呀!
隨後,程咬金就在衆人的目送下,如孤膽英雄一般走進了議事堂,全程沒有搭理邴元真,就仿佛他是空氣一般。
邴元真眼中閃過一絲羞惱,心中更是不住在冷笑:
“程咬金,我看你今天還能不能活着離開議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