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到這裏這麼長一段時間了,終於下雨了。
瓢潑大雨如同天河決堤,毫無緩沖地傾瀉而下。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落,打在帳篷帆布上發出急促的噼啪聲,砸在地面上很快匯成渾濁的泥流。
剛才還彌漫在空氣中的塵土味瞬間被濃重的土腥氣和雨水的氣息取代。
臨時救災點的平靜被徹底打破。
“下雨了!快收東西!”
“帳篷!加固帳篷! ”
“糧食!糧食不能淋溼!”
“孩子!快把孩子抱進來!”
嘈雜的人聲瞬間被雨聲和突如其來的慌亂所淹沒。
村民們驚呼着,奔跑着,原本就混亂的場面變得更加不堪。
有人忙着搶收露天堆放不多的物資,有人手忙腳亂地試圖加固被風吹得搖晃的帳篷,孩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大哭起來。
凌月蜷縮在帳篷最裏面的角落,用薄薄的毯子裹住自己,但涼意依舊順着溼透的褲腳絲絲縷縷地往上爬。
帳篷在狂風暴雨中劇烈地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連拔起。
帆布接縫處開始滲水,先是細小的水珠,很快就連成了線,滴滴答答地落在帳篷內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一小片的深色水漬。
龍哥也不去幫忙了,就守着她一個人,他蹲在帳篷破洞的地方,替她擋着風雨。
“小姐,您冷不冷?” 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她被風雨打溼的頭發,嘴唇都在哆嗦,心疼的不得了,輕聲道: “您再忍忍,雨小了我就去找點柴來生火。”
他的外套還帶着體溫和一股淡淡的汗味與煙草味,並不好聞,不過她也不像從前那麼嬌氣了,下意識地裹緊了這件寬大的外套,汲取着那一點暖意。
少數村民的房屋還算完好,但是他們不肯開門讓別人進去避雨,說是擔心大家全部都會擠進來,哪裝得下?
甚至有人隔着窗戶喊: “別都擠到我家來!房子撐不住!去那邊帳篷擠擠!”
凌月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這就是父親拼盡全力要保護的群衆?
有一些孩子沒處躲避暴雨,還是她打開了帳篷,讓他們進來的,幾個可憐的孩子蜷縮在她身邊,瑟瑟發抖,這場大雨無疑讓他們回想起了那場災難。
這時,突然有人頂着大雨沖到帳篷附近嘶喊道:“不好了!大小姐……您父親在山上檢查電纜的時候摔下山坡了!”
這聲呼喊如同驚雷,瞬間蓋過了所有的風雨聲和嘈雜聲。
凌月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失,連懷裏的孩子都忘了,下意識就要往外沖。
“爸——!”
龍哥反應極快,一把攔住幾乎要失控的她,力道大得驚人,“小姐!冷靜!外面太危險了!”
“你給我待在這裏守着孩子們,哪都不準去,我去看看我爸! ”
她用力掀開帳篷,冰冷的雨水夾雜着狂風立刻劈頭蓋臉地砸來,讓她瞬間打了個寒顫。
模糊的雨幕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此刻最不願見到的人——蔣牧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