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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籤完的第二天,我就遞交了辭職信。
理由很老套:身體不適,想回老家休養。
舅舅拿着我的辭職信,裝模作樣地挽留了幾句。
“哎呀,小江,怎麼這麼突然?是不是因爲分紅的事心裏有疙瘩?”
“舅舅不是說了嗎,那是替你存着......”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表演。
“舅舅,我是真累了。這幾年也沒好好休息過,想歇歇。”
“新供應商那邊的關系我都打點好了,只要按時結款,保證沒問題。”
“交接工作我已經整理成文檔發您郵箱了。”
舅舅見我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堅持。
其實我知道,他巴不得我走。
我現在就是那個知道太多秘密、功高蓋主的外人。
我走了,這個公司才是真正屬於他們“李家”的。
“行吧,既然你想休息,舅舅也不攔你。”
“不過咱們可說好了,以後要是想回來,公司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
他拉開抽屜,拿出兩千塊錢,塞進我手裏。
“這錢你拿着,回去買點營養品。”
兩千塊。
打發叫花子呢。
我那個項目給他賺了一千二百萬,他就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了,臨了還施舍我兩千塊。
我沒拒絕,笑着接了過來。
“謝謝舅舅。”
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碰見李浩。
他正坐在我的工位上,把腿搭在辦公桌上,跟前台小姑娘吹牛。
“看見沒,這就是本事。我一來,某些人就得卷鋪蓋走人。”
“這公司,以後就是我說了算。”
看見我抱着紙箱出來,他吹了聲口哨。
“喲,表哥,走啦?”
“以後要是混不下去了,來找我,我給你安排個保安當當,好歹管飯。”
周圍幾個勢利眼的同事也跟着哄笑起來。
曾經一口一個“江哥”叫着的那些人,現在看我的眼神裏全是幸災樂禍。
人走茶涼,世態炎涼。
我看着李浩那張囂張的臉,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他就像一只站在炸藥包上跳舞的猴子,還以爲自己站在了世界的頂端。
我走到他面前,把那兩千塊錢拍在桌子上。
“李浩,這錢留着給你加油吧。”
“那保時捷挺費油的,別到時候加不起油,那是推着走啊,還是那是扛着走啊?”
李浩臉色一變,剛要發作。
我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對了,新來的那幾個供應商老板脾氣不太好。”
“你以後跟他們打交道,記得說話客氣點。”
“別把你這公子哥的脾氣撒在他們身上,他們可不慣着你。”
李浩冷笑一聲,一把推開我。
“少拿這套嚇唬我!老子是甲方!給錢的是大爺!”
“他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吃了你?
他們連骨頭都不會給你吐出來。
我抱着紙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司大門。
外面的陽光很好,有些刺眼。
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拿出手機,給老彪發了一條微信。
“彪哥,餌下了,魚也咬鉤了。”
“接下來,看您的了。”
老彪秒回了一個這把菜刀的表情包。
“妥。”
離開公司後的半個月,我過得很滋潤。
關了手機,去海邊度了個假。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海,吃海鮮,不用再聽舅舅的畫餅,不用再看李浩的臭臉。
我甚至沒拉黑他們。
我就像個隱形的觀衆,默默注視着朋友圈裏上演的這出大戲。
起初的一周,李浩的朋友圈全是炫耀。
今天發個方向盤照片:“新車磨合期,隨便跑跑。”
明天發個夜店小視頻:“今晚全場由李公子買單!”
舅舅也在家族群裏發紅包,得意洋洋地宣稱公司成本降低了,利潤要翻番。
親戚們在下面排着隊拍馬屁。
“還是二哥有本事啊!”
“浩浩也是出息了,虎父無犬子!”
我看着這些消息,喝着椰汁,心裏默默倒數。
三。
二。
一。
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