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醫生沉重地嘆了口氣,示意操作繼續。
機器低沉的嗡鳴聲再度響起。
銀針,開始緩慢地向更深處旋轉、鑽探。
“啊——!!!”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劇痛,讓我無法控制的慘叫起來。
身體不斷痙攣、彈動。
鮮血從頭頂順着臉頰蜿蜒而下,糊滿了我的整張臉。
台下的媽媽被我這副慘狀驚得半張着嘴,眼淚瞬間滾落。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
我看到媽媽在哭,微弱地喃喃:
“媽媽......別、別哭......星滿......聽話......”
媽媽渾身一震,手無意識地向前伸了伸。
就在這時——
“星星寶貝,老婆,吃飯咯!”
是爸爸的聲音。
屏幕亮了。
新的記憶畫面,溫柔地鋪展開來。
畫面裏,爸爸圍着圍裙,端着熱氣騰騰的菜從廚房走出來。
媽媽從客廳小跑過來,臉上洋溢着幸福光彩。
她踮起腳,在爸爸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老公辛苦啦!”
看見這一幕,我立刻害羞地用兩只小手捂住眼睛,卻又偷偷從指縫裏往外看。
“哈哈哈,我們星星害羞啦!”
爸爸爽朗地笑起來,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
“快,洗手吃飯,爸爸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排骨!”
媽媽也笑得眉眼彎彎,牽起我的手走向餐桌。
審判台下,媽媽癡癡地望着屏幕,眼中充滿了懷念。
畫面流轉。
我們剛吃完飯,門鈴響了。
爸爸去開門,門外站着表情嚴肅的奶奶。
她一進門,視線就落在我身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原本溫馨的氣氛瞬間凝滯。
爸爸媽媽臉上的笑容淡去。
奶奶徑直坐到沙發上,開門見山:
“你們什麼時候考慮生二胎?總不能一直就這麼養着這個傻子吧?”
媽媽的臉色“唰”地白了。
她立刻起身,用雙手緊緊捂住了我的耳朵:
“媽!星星不是傻子!他只是生病了!”
爸爸也沉下臉,嚴肅地看着奶奶:
“媽,我和小語已經決定了,這輩子,就星星一個孩子。”
“您和爸,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
奶奶被頂撞,氣得指着爸爸的鼻子,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媽媽把我抱在懷裏,用手緊緊捂住我的耳朵。
等奶奶怒氣沖沖地摔門離開,家裏恢復了安靜。
我感覺到媽媽的眼淚滴在我脖子上,溼溼熱熱的。
我笨拙地從她懷裏掙出來,踮起腳,用袖子去擦她的臉:
“媽媽不哭,媽媽堅強。”
媽媽愣住了,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着我。
片刻後,她破涕爲笑,伸手輕輕點了下我的鼻尖:
“你個小笨蛋......別人都那麼說你了,你還來哄我。”
我沒聽懂,但看到媽媽笑了,我也跟着咧開嘴笑了,轉身又繼續去旁邊玩積木。
爸爸走過來,從身後將媽媽輕輕攬進懷裏。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我。
過了很久,媽媽輕聲開口:
“老公,沒能有一個健康的孩子,你會不會覺得......遺憾?”
爸爸立刻收緊手臂,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溫柔而堅定:
“當然不會,那你會覺得遺憾嗎?”
媽媽立刻用力搖頭。
爸爸笑了,他看着我的背影,一字一句道:
“星滿不會是我們的遺憾。”
“他是來自星星的禮物。”
“是我們獨一無二的寶貝。”
畫面,定格在爸爸溫柔凝視的側臉,和媽媽依偎在他懷中含淚微笑的模樣上。
然後,慢慢暗了下去。
審判庭裏,長時間的寂靜。
媽媽坐在台下,仿佛被抽走了靈魂。
她呆呆地望着已經變黑的屏幕,臉上交織着極度幸福回憶帶來的恍惚。
許久,她抬起雙手,死死捂住臉,壓抑的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得不能自已,肩膀劇烈顫抖。
而我因爲頭頂劇痛,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醫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疲憊:
“許女士,受試者意識已瀕臨渙散邊緣,還要......繼續嗎?”
媽媽聽完醫生的話,沉默了好久。
隨後她的目光直直的望向我,哭着懇求道:
“星滿......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好不好?”
“馬上就能看到那天了......看到真相,我們就能給爸爸報仇了......”
“你忍一忍......媽媽求你......”
我看着媽媽滿是淚痕的臉,想點頭,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嚅動着沾滿鮮血的嘴唇,氣若遊絲:
“星滿......不痛......媽媽不哭......”
醫生聽到我的話,眼眶驟然紅了。
他別開臉,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着,繼續啓動了機器。
銀針再次開始旋轉,向着大腦最深處狠狠刺入。
劇痛再次襲來,下一秒——
“噗——!”
一大口鮮血,猛地從我口中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