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延帶她去的是燒烤店，當然不是路邊煙熏火燎的小攤。
這家店面裝修是低調的工業風，幹淨寬敞，沒有嗆人的油煙味，只有食物炙烤後散發的誘人香氣。
食材整齊擺在精致的餐盤，不需要他們自己動手，有專人負責烤制，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
梁今禾看得嘴饞，習慣性想點冰可樂，剛開口，紀延就瞥她一眼，對服務員說：“給她一杯鮮榨橙汁。”
梁今禾下意識撅了噘嘴，哼哼兩聲，表示不滿。她生理期快來了，他倒是記得清楚。
紀延沒理會她這點小情緒，將烤好的牛小肋夾到她盤子，“吃點熱的。”
味道確實很好，外焦裏嫩，保留了肉汁的本味。雖然不是路邊攤那種酣暢淋漓的痛快，但也算是滿足了口腹之欲。
吃完，他開車回錦園。梁今禾看着窗外流逝的夜景，沒有提出回學校。今晚出來時，她就沒打算回去。
回到頂層公寓，溫暖的氣息瞬間包裹上來。梁今禾放下包走去主臥浴室，給他放洗澡水。
紀延跟了進來，靠在門框上看她，氤氳的水汽開始彌漫。
“一起？”他開口。
梁今禾搖頭，“不要，你先洗，我等你洗完再洗。”
她太清楚，如果一起，這澡沒一兩個小時結束不了，最後肯定演變成浴缸的一番折騰，她明天還想有點精神復習。
紀延破天荒沒逼她，“嗯。”
他洗澡的速度不算慢，梁今禾坐在客廳沙發刷了會兒手機。等他穿着浴袍出來，頭發還溼漉漉滴着水，她才拿自己的睡衣進去。
等她洗完澡，吹幹頭發出來，紀延已經靠在床頭，手裏拿着平板在看財經新聞。
她掀開被子另一側躺進去，準備刷會單詞再睡。
看了沒一會兒，身邊的男人放下平板，關了他那邊的床頭燈。然後，伸手拿走她手裏的手機，放到自己那邊的床頭櫃。
“睡覺。”他說着，手臂伸過來，將她攬進懷裏。
他的吻同時落下來，緩慢又細致，從額頭，到眼瞼，再到鼻尖，最後才覆上她的唇，耐心地輾轉吮吸。
梁今禾原本還想掙扎一下去看單詞，在他的溫柔攻勢漸漸軟化，手臂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脖頸。
這次的親密比以往都要漫長和纏綿。他很有耐心引導她，照顧她的感受，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刻意的撫慰和珍惜。
梁今禾沉溺在這種被珍視般的溫柔，意識模糊間，緊緊依附着他，跟隨他的節奏起伏。
結束時，她渾身綿軟，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細密喘息着，額際鬢角都被汗水濡溼。
紀延沒離開，將她圈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輕撫她光滑的背脊。
梁今禾像只饜足的貓，臉頰貼着他溫熱的胸膛，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裏莫名暖暖的。
她還是更喜歡溫柔時候的他。當然，他偶爾帶着點凶狠和掌控欲的樣子，她也，嗯，不討厭。
其實平心而論，紀延是個非常完美的男人。除了性格裏的偏執和偶爾對她的壞脾氣，他幾乎無可挑剔。
長相完全符合她的審美，身材保持得極好，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但不誇張。床笫之間，技術也嫺熟，會照顧她感受，也總能帶給她極致的體驗。
對她也很大方，跟其他女人有分寸感，至少梁今禾沒見過他身邊出現別的女人。
以他的條件，如果想正正經經談一場戀愛，恐怕有大把優秀的女生趨之若鶩。
梁今禾不明白，他爲什麼偏偏找上當時那麼狼狽的她？
大二那年的冬天。
蘇瑤尿毒症確診，需要巨額費用換腎和後續治療。
她是單親家庭，蘇瑤靠鎮上的雲吞店收入供養她。小店的微薄收入只能解決日常溫飽，家裏沒什麼積蓄。
梁今禾自從上大學就開始兼職了。大二的那年，除了上課，就是去學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上夜班。
那天晚上，她值夜班，三個明顯喝高的男人進來，買了煙酒也不走，圍在收銀台前，言語輕佻，甚至試圖動手動腳。
她又怕又氣，手攥着掃帚，色厲內荏警告他們再不走就報警。
僵持之下，一個穿着黑色大衣、身形挺拔的男人推門進來，他看了眼店內的情形，眉頭微蹙，沒說什麼，徑直走到煙櫃慢條斯理選煙。
那三個醉漢被他冷冽的氣場震懾，嘟囔着走了。
紀延付了錢，離開前看了她一眼，當時的她臉色煞白，輕聲道了聲謝。他沒回應，推門出去了。
後來因爲總遇到騷擾，便辭了便利店夜晚的工作。兼職認識的姐姐介紹她去一家清吧做服務生，進去才發現是打着擦邊球的“高端”服務，陪酒是常態。她不肯，跟經理爭執起來。
經理是個油滑的中年男人，嗤笑打量她：“裝什麼清高？來這地方打工，不就是爲了快錢？又當又立。”
她氣得發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不遠處的卡座，是紀延。他和幾個朋友在一起，似乎也看到這邊的爭執。
梁今禾又羞又憤，覺得難堪，一刻也待不下去，推開經理就跑出去。
冬夜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跑到酒吧旁邊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了兩聽最便宜的啤酒。然後，抱着膝蓋，蹲在馬路牙子邊，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不起一絲暖意。酒精混合着委屈、無助和對未來的恐懼，一下子沖垮她。梁今禾無聲掉眼淚，然後變成壓抑的抽泣。
有腳步聲靠近，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響起：“妹妹，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哥陪你啊？”
她頭也沒抬，帶着哭腔罵了一句：“滾！”
那男人被下了面子，惱羞成怒，伸手就來拽她胳膊：“裝什麼，大晚上蹲這兒不就是等人釣嗎？”
梁今禾猛地站起來反抗，用手裏的易拉罐砸他，用腳踢他。但她哪裏是成年男人的對手，很快就被對方制住手腕，落了下風，恐懼瞬間淹沒她。
“放開她。”
一個冷得沒有溫度的聲音響起。
梁今禾淚眼朦朧抬頭，看到紀延站在幾步開外，路燈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面容隱在陰影裏，看不真切，但那聲音裏的壓迫感卻實實在在。
那男人罵罵咧咧，在紀延冰冷的目光注視下終究是慫了，啐了一口，鬆開她走了。
紀延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滿臉淚痕，頭發凌亂，手裏還攥着個空啤酒罐的狼狽模樣。他沒問她爲什麼哭，也沒安慰，只是平靜問：
“很缺錢？”
梁今禾破罐子破摔，也可能是酒精上頭，她扯出一個笑，“缺啊，非常缺，怎麼，你要給我錢？”
他沒什麼表情，抬起手，冰涼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與他對視。他的眼神在夜色很是深邃，帶着審視和估量。
“我可以幫你。”他頓了頓，“不過得看你值多少錢。”
梁今禾心髒狂跳，酒精讓她比平時大膽無數倍，她直直看着他，問：“怎麼看？”
他鬆開手，語氣平淡，“給我你的基本信息，以及一份最近三天全面的體檢報告。”
梁今禾不知道他什麼身份，但能看出他很有錢，而且，長得足夠好看。
孤注一擲的勇氣涌上來，她說：“既然是交易，那你的體檢報告也需要吧？我可不想睡一覺，就染上什麼不該有的毛病。”
這話大膽得近乎冒犯，她以爲他會生氣。
然而，紀延只是看着她，輕笑。
“可以。”他答應了。
兩人去做了體檢，互相交換報告。再然後，他讓律師擬定一份爲期兩年的合約，條款清晰，報酬豐厚，足以覆蓋蘇瑤手術及後續治療費用，並且他給她找了醫院，也不用排腎源，很快就能手術。
梁今禾籤字，把自己兩年的自由賣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