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得輕佻,像個等待獵物上鉤的獵手,篤定而放肆,明顯戲弄意味。
似乎想看她冷靜面具碎裂的樣子。
俞月看着江昱辭那張俊美卻寫滿玩世不恭的臉,微微歪了歪頭。
瓷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跡象,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求你?”
她道:“如果你覺得這樣能讓你有成就感的話,好吧,我請求你,周末陪我回一趟俞家。”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絲毫屈辱或氣惱,只有公事公辦的淡漠。
好像他提出的這個幼稚要求,和說“今天天氣不錯”沒什麼本質區別。
江昱辭嘴角那抹痞氣的笑容僵住了。
俞月更近地對上他帶着錯愕的視線,聲音輕緩卻清晰:“江昱辭,我去或不去,俞家的門我終究要踏進去。”
“我父親的生日宴,也終究只是一頓飯。”
“你願意去,不過是讓這場戲看起來更圓滿一點。你不願意……”
她頓了頓,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也無所謂。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她這番反應,完全出乎江昱辭的預料。
他預想中她可能會惱怒、會羞憤、甚至會像以前那樣冷着臉反駁自己的反應,全都沒有。
甚至唇邊還勾起了一抹極淡極飄忽的弧度,像是在笑,又更像是徹底的釋然。
這種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了的平靜,比任何激烈的反駁都更讓他感到挫敗和索然無味。
江昱辭戲謔的眼神逐漸沉靜下來,變得幽深難辨,諱莫如深。
黑沉沉的,望不見底。
他看着俞月平靜無波的清澈雙眼,那裏面仿佛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玻璃罩,將他徹底隔絕在外。
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更像是打在了空處,連個回聲都沒有。
江昱辭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甚至涌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收回了前傾的身體,重新靠回沙發背,拿起剛才扔掉的手柄,視線重新投向電視屏幕。
但明顯已經心不在焉。
“行了,沒勁,隨便你。”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一種自己也未察覺的沉悶,“周末再看。”
俞月看着他突然冷淡下來的側臉,心中並無多少波動。
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客氣而疏遠:“好,那你先忙。”
說完,她便轉身,步伐平穩地上了樓。
留下江昱辭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對着已經顯示“Game Over”的屏幕,眉頭緊鎖。
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氣,卻越積越濃。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猛地將手柄扔開。
真他媽沒勁透了。
……
翌日,江昱辭回江家老宅取一份遺忘在舊書房的商業文件。
他本想拿了就走,卻在經過偏廳時,無意中聽到兩個正在擦拭古董花瓶的傭人低聲交談。
“唉,你是沒看見,那天少夫人被太太使喚得團團轉,端茶遞水,那些親戚們說話還難聽着呢……”
“最後好像就因爲少夫人頂了一句嘴,太太就讓她去跪祠堂了,那天晚上降溫,祠堂多冷啊……”
“可不是嗎!後來還是張媽早上進去打掃才發現少夫人暈倒在地上了,額頭都磕青了好大一塊……”
傭人的話音未落,江昱辭已如一陣風般沖到她們面前。
臉色陰沉得駭人,眼底翻滾着滔天的怒意,薄唇緊抿如刀鋒,削盡所有暖意,只餘一片肅殺。
“你們剛才說什麼?”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滿是懾人的寒氣。
“誰讓她跪祠堂磕傷了額頭?!”
兩個傭人嚇得臉都白了。
哆哆嗦嗦地把那天楚文漪如何刁難俞月,最後罰跪祠堂,以致俞月暈倒磕傷的事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遍。
江昱辭聽完,胸腔劇烈起伏。
那雙總是玩世不恭的丹鳳眼此刻猩紅一片,燃燒着怒火,眉梢眼角漫上戾氣。
原來她額角的傷是這麼來的!
他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朝着主宅餐廳大步沖去。
這個時間,父親江凜山、楚文漪和大哥江昱辰通常都在用午餐。
砰的一聲巨響,餐廳的雕花木門被他狠狠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餐廳內,其樂融融的氛圍被江昱辭突如其來的闖入給打破。
三人俱是一驚,齊齊抬頭看向門口。
江昱辭下頜線繃緊,緊抿的薄唇和眉宇間壓下的冷厲,讓那份俊美陡然變得極具壓迫感。
面容凝霜覆雪,周身都散着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意。
楚文漪拍着胸口,嬌聲道:“哎呦,昱辭你這是做什麼?嚇死我了!”
江昱辭根本不理她,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目光死死鎖住楚文漪,一步步向她走過去。
“楚文漪!”
他幾乎是咬着牙念出這個名字,嗓音寒得能掉冰碴子。
“你他媽敢讓俞月給你端茶倒水?還敢罰她跪祠堂?誰給你的膽子?!”
楚文漪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和凶狠的眼神嚇得手一抖,筷子掉在了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眼眶瞬間就紅了,一副受驚過度泫然欲泣的模樣:“昱辭……你這是什麼話?我……我怎麼敢爲難月月?”
“那天……那天就是親戚們都在,讓她幫忙招待一下,可能是我說話重了點,她心裏不舒服,自己跑去祠堂待了一會兒……”
“我真的不知道她會暈倒啊……”
她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看向身旁的江凜山,“凜山,你看昱辭這孩子……”
“我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讓他這樣誤會我……”
“你放屁!”
江昱辭打斷她,眼神陰鷙:“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動我的人?把我老婆當傭人使喚?”
“混賬東西!”
主位上的江凜山終於反應過來,見愛妻落淚,又見小兒子如此目無尊長,囂張跋扈,頓時勃然大怒。
他氣得臉色鐵青,重重一拍桌子,“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還有沒有點規矩,在家裏撒什麼野?!”
“我媽早就死了!”
江昱辭豁然轉頭,盯着江凜山,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恨意和嘲諷,“一個靠着爬床上位的小三,也配當我媽?”
這話狠狠刺中了楚文漪的痛處,她的臉瞬間煞白。
“孽障,你放肆!”
江凜山氣得臉色通紅,“文漪是你長輩,她就算讓俞月做點事又怎麼了?那是俞月作爲兒媳的本分!”
“倒是你,爲了個女人,就這麼跟自己家裏人大呼小叫?我看你是被那個俞月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