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
這兩個字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讓剛剛才恢復一絲聲息的宴會廳,再次陷入了深淵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馬坤下跪帶來的更多是震驚與恐懼,那麼此刻陳淵重提婚約,帶來的則是無盡的荒謬與錯愕。
一個能讓馬坤俯首稱臣,一言便可決定趙家興衰的滔天人物,竟然會執着於一樁早已被林家視爲恥辱的婚約?
這不合常理。
林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瞬間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之前的威嚴與冷漠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諂媚的熱情。
“對對對,婚約,是有婚約!”她一拍大腿,聲音洪亮,“這是當年我和你師父,還有清菡的爺爺親口定下的,我們林家可一直都記着呢!”
她看向陳淵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累贅,而是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好孩子,之前是奶奶有眼無珠,怠慢了你。你放心,這門親事,我今天就做主,定了!”
這番話一出,周圍的賓客們面面相覷,心中暗罵這老太太變臉比翻書還快。但轉念一想,換做是自己,恐怕會比她更積極。這哪裏是嫁孫女,這分明是迎回來一尊能保家族百年昌盛的真神。
林楓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他早知如此,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對陳淵有絲毫的不敬。這可是能讓林家一步登天的金大腿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樁婚事板上釘釘之時,一個清冷而堅定的聲音打破了這和諧的氣氛。
“我不同意。”
說話的,正是林清菡。
她站了起來,絕美的臉龐上一片冰霜。她沒有看其他人,一雙明眸直視着陳淵,眼神復雜,有震驚,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屈的驕傲。
“奶奶,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她先是對老太太說了一句,隨即又轉向陳淵,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陳淵,我承認,我小看了你。但婚姻不是交易,更不是一紙陳舊的約定。我林清菡,不會嫁給一個我不了解,更談不上喜歡的男人。”
她的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瘋了!林清菡一定是瘋了!
放着這麼一尊大神不要,她竟然拒絕了?
林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林清菡,怒道:“你……你這個不孝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是我們林家天大的機緣,你想毀了我們林家嗎?”
“奶奶,如果林家的未來需要靠犧牲我的幸福來換取,那我寧可不要。”林清菡的語氣依舊堅定。
她確實被陳淵展現出的能量所震撼,但她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她就這樣向權勢低頭。五年前,她厭惡陳淵的懦弱無能;五年後,她同樣不願屈從於他這來路不明的強大背景。
馬坤的眉頭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在他看來,淵主願意履行婚約,是這林家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這女人竟然敢當衆拒絕?
他剛要開口,卻被陳淵一個眼神制止了。
陳淵看着林清菡,臉上沒有絲毫的憤怒或意外,反而浮現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神色。
“有點意思。”他輕聲說道。
他見過太多因爲他的身份而投懷送抱的女人,也見過無數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權貴。像林清菡這樣,敢於直面他的威勢,並說出“不”字的,她是第一個。
“你說的對,婚姻不是交易。”陳淵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而富有磁性,“我也不需要用權勢來逼迫一個女人。我師父的遺願,我必須完成。但,我可以給你一個適應的過程。”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個月。”
“三個月之內,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戴上戒指,成爲我的妻子。”
他的話語中,沒有威脅,沒有強迫,卻蘊含着一種源於絕對實力的自信。仿佛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未來。
林清菡被他那強大的自信所震懾,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好,一言爲定!”林老太太生怕夜長夢多,連忙搶着答應下來,“三個月!清菡,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到時候可不許反悔!”
她心中暗自盤算,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這個孫女看清楚陳淵是何等存在了。
一場足以顛覆江城格局的婚約風波,就這樣以一個三個月的約定,暫時畫上了句號。
壽宴繼續,但氣氛已經截然不同。
陳淵被林老太太恭敬地請到了主桌首席,那個位置,原本是屬於趙天昊的。
無數的賓客端着酒杯,排着隊前來敬酒。他們的臉上堆滿了謙卑討好的笑容,嘴裏說着各種奉承的話,與之前的鄙夷嘲諷判若兩人。
對於這些牆頭草,陳淵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是偶爾象征性地點點頭。所有敬來的酒,都被馬坤一一擋下。
“我家淵主不勝酒力,各位的心意,我代領了。”馬坤此刻儼然成了陳淵的代言人,滴水不漏地應付着各方人士。
林清菡坐在陳淵旁邊,看着眼前這荒誕的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她不斷地用餘光打量着這個男人。他究竟是誰?“淵主”又是什麼身份?爲何連馬坤這樣的人物都對他俯首帖耳?
無數的謎團,像一張大網,將陳淵籠罩起來,讓她完全看不透。
而就在宴會廳的氣氛達到一種詭異的頂點時,門口再次傳來一陣騷動。
“魏少到!”
隨着一聲高亢的通報,一個身穿白色頂級品牌高定西裝,面容俊朗卻帶着幾分邪氣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江城本地的許多富豪臉色都微微一變。
“是天海市魏家的大少,魏子昂!”
“他怎麼也來了?聽說魏家最近想插手江城的地產項目。”
天海市是江城所屬的行省首府,無論是經濟體量還是家族勢力,都遠非江城可比。而魏家,在天海市也是排得上號的大家族。
魏子昂的目光在場內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林清菡身上,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與貪婪。他徑直走到主桌前,卻對首座的陳淵視若無睹,直接對林清菡說道:“清菡小姐,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是天海魏家的魏子昂,不知是否有幸,能請你喝一杯?”
他的態度極其倨傲,完全沒把在場的其他人放在眼裏。
林清菡黛眉微蹙,正要拒絕。
一旁的馬坤卻先站了出來,臉色微沉:“魏少,這裏是林家的壽宴,還請你放尊重些。這位,是淵主。”
他特意加重了“淵主”二字,意在提醒對方。
然而,魏子昂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淵主?什麼東西?我只聽說過江城有個馬坤,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不知所謂的淵主了?”
他瞥了一眼馬坤,輕蔑地說道:“馬坤,你在江城這條小河溝裏稱王稱霸也就罷了,別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在我魏家眼裏,你不過是一條養得肥了點的地頭蛇而已。”
馬坤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魏子昂這番話,不僅是侮辱他,更是在挑釁淵主的威嚴!
“你找死!”馬坤勃然大怒,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怎麼?想動手?”魏子昂有恃無恐地笑了笑,“你可以試試。我保證,明天天亮之前,你馬坤在江城的所有場子,都會被夷爲平地。”
馬坤氣得雙拳緊握,卻終究沒有動手。他知道,魏子昂說的是實話。魏家的勢力,確實不是他能正面抗衡的。
看到馬坤吃癟,魏子昂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他再次看向陳淵,眼神充滿了挑釁:“小子,不管你是什麼主,現在,從這個位置上滾開。這個座位,我看上了。”
全場的氣氛再次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個從天海市來的魏少,竟比之前的趙天昊還要囂張百倍。
然而,從始至終,陳淵的臉上都沒有絲毫波瀾。他甚至沒有看魏子昂一眼,只是慢條斯理地用溼巾擦了擦手,然後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他這副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魏子昂。
“你他媽聾了嗎?老子叫你滾!”魏子昂臉色一沉,伸手就向陳淵的衣領抓去。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陳淵的瞬間。
陳淵終於抬起了頭。
他沒有動手,也沒有動怒,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
“你姓魏,是天海魏家的人?”
魏子昂一愣,下意識地停住了動作,傲然道:“沒錯!天海魏家,家父魏長峰,怎麼,怕了?”
陳淵輕輕抿了一口茶,然後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淡淡地說道:
“回去告訴你父親魏長峰。”
“就說,他的舊主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