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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攢下來多少錢?妹只工作了一年,現在就是丟了工作還攢了三萬塊錢。”
“更何況,妹還小,未來還有無限可能,你都30歲了,你的未來早就沒有可能了!”
“嫁人就是你最好的出路。”
媽媽越說越理直氣壯,我卻越發崩潰。
“我攢過錢的,是你說我是個最孝順的孩子,騙走了我攢下的十萬塊錢。”
“是你讓我每個月掙五千,卻要每個月給你打兩千的養老金。”
“是你每年都和我要金首飾。”
“可是,這些你從沒有朝許瀾要過!”
我用力嘶吼着,宣泄着這些年的不公與不甘。
媽媽不說話了,只是和我一起流淚。
“是,我是沒有一碗水端平,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做媽媽。”
“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還是沒有讓你上學。”
“對我好一點,你就要這麼斤斤計較,是不是我死了,把財產都留給你你才高興?”
“好,我成全你,我去死,我就該在救下你的時候被李文斌那個畜生打死。”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我痛苦地薅着自己的頭發。
只要發現自己沒有道理,她就用死亡來威脅我。
愛得不純粹,恨得不徹底。
媽媽給我的愛就像是此刻身上溼透的棉襖,脫下冷,穿着也冷。
我卻永遠也無法心安理得脫下。
妹妹把媽媽扶起來,一臉譴責地看着我。
“姐姐,你一定要在過年的時候鬧這一出嗎?你不是最心疼媽媽了嗎?”
是啊,我最心疼她,可也是她傷我最深。
“嘔!”
胃裏一陣翻涌,我沖進衛生間,昨夜的紅燒肉配着胃裏的血絲。
我吐了個天昏地暗。
強行咽下去的東西始終要吐出來。
一如自欺欺人的愛。
客廳裏,媽媽和妹妹哭訴着,妹妹柔聲安慰。
“媽,這件事估計也不是姐姐的錯,你慢慢和她說。”
我疲憊地走出衛生間。
“什麼事?”
媽媽沒好氣地出聲:“人家要試試你爲什麼不同意?”
“還有,我說了,讓你再外面等,你爲什麼私自進了咖啡館?”
我自嘲一笑,她果然不愛我。
“我爲什麼要同意?你知道他有什麼疾病嗎?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人家一個好好的小夥子能有什麼疾病,你就是被網上洗腦了。”
媽媽猛地起身,手指指着我的鼻尖
“再說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讓人家試試怎麼了?”
“只要你懷上孩子,以後等着你的都是好子。”
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仿佛我是錯過了潑天富貴。
“好在人家不介意,還說可以馬上和你結婚,讓你有安全感,就是彩禮會給的少點。”
“我已經同意了。”
“我不同意。”
媽媽聲音再次變得尖銳:“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告訴你,六號就辦婚禮,這次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瀾瀾,過來幫我一下。”
我被鎖進了房間。
“你好好想想,我不能害你,等你想清楚了媽就放你出來。”
窗戶被木板封死,我倚靠着門板,絕望如水淹沒了我。
我在房間了被關了三天,除了會給我送來食物,媽媽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只有許瀾勸了我一句。
“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媽的做法雖然偏激了點,但都是爲了你好。”
我看不到她的豆腐心,可是她的刀子嘴毀了我的所有感情。
要不,報警吧。
報警吧,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
可是她是生我養我的媽媽,是爲了拼死將我從李文斌棍子下救出來的媽媽。
我在不斷糾結着劃開了手機,卻率先看到了獻血站的短信。
癌症患者,不符合標準。
我呆呆的看着這幾個字,忽然又哭又笑。
我終於有了理由,可以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地奔向死亡了。
好久之後,我擦去眼淚,敲了敲門。
“放我出去吧,我嫁。”
房門打開,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我眼睛生疼。
媽媽笑着拍拍我的手:“我就知道你能想通,嫁過去,好子就擺在那了,媽以後也能放心了。”
我笑着點頭。
確實,我的好子馬上就要到了。
結婚那天,我穿着他們準備的婚紗,拒絕了妝娘,親手給自己畫了一個很漂亮的妝,
“媽,瀾瀾,你們先過去吧。”
媽媽懷疑地看了我眼:“你該不會想逃跑吧?”
“媽,酒店這麼多人,而且,這裏到處都貼着我的照片,我想跑也不跑不了啊。”
“也是,那你快點,別讓新郎等急了。”
媽媽離開之後,我將提前寫好的信放在了桌子上,換上自己藏好的裙子,然後通過消防通道,一步步走上了酒店樓頂。
下面是人來人往的車流。
我卻沒有一絲懼怕,只有無奈的歉意。
抱歉,我只有這一個機會解脫,作爲懲罰,就讓許昕再也沒有下輩子吧。
......
“還有幾分鍾就是吉時了,你姐怎麼還有到?”
媽媽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甚至連對親家的笑容都少了幾分真心。
“瀾瀾,你快去瞅瞅,催一催她。”
“好。”
媽媽沒有等來我,只等來了許瀾的一聲尖叫。
“不好了,媽!你快來!姐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