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撤離行動的前一天。
氣氛很緊張。
所有人都很焦慮,只有我異常平靜。
我把所有的設備都打包好。
把重要的素材做了備份。
我還寫了一封遺書。
如果我死了,希望有人能把我的作品帶回國。
江千瓷一整天都在陪着蔣行。
蔣行的情緒很不穩定。
一會哭,一會鬧。
“師姐,我害怕,我不想死在這裏。”
“不會的,有我陪着你。”
江千瓷抱着他,輕聲安慰。
我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停留。
江千瓷叫住我。
“蘇羨。”
我停下腳步。
“明天撤離,跟緊我。”
“知道了。”
“別再一個人亂跑。”
“嗯。”
“把你的相機收起來,沒用了。”
我轉過身,看着她:“對你沒用,對我很有用。”
她皺眉:“你非要和我對着?”
“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你該做的事,就是活下去!”
“我會的。”
我會活下去。
不靠你。
下午,反叛軍的炮火越來越密集。
一顆炮彈落在我們營地附近。
整個帳篷都在晃動。
蔣行尖叫起來。
江千瓷死死護住他。
我趴在地上,護住我的相機。
炮火過後,一片狼藉。
有傷員被送進來。
江千瓷立刻投入到搶救中。
她的白大褂上沾滿了血。
她做手術的樣子很專注,曾經,我就是被她這個樣子吸引。
我覺得,一個能拯救生命的人一定很善良。
現在我才明白。
她的善良,是有選擇的。
蔣行嚇得臉色慘白,躲在角落裏發抖。
我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喝點水。”
他抬頭看我,眼裏充滿了恐懼:“羨哥,我們會死嗎?”
“不會。”
我把水杯塞到他手裏。
他握着水杯,手還在抖。
“謝謝你,羨哥。”
“不客氣。”
我轉身離開。
我不是聖母。
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生命在我面前消失。
哪怕,這個人是蔣行。
手術持續了很久。
江千瓷走出來的時候,滿臉疲憊。
她看到我和蔣行坐在一起,愣了一下。
“你們......”
“我沒事了,師姐。”蔣行搶着說。
“是羨哥一直在陪我。”
江千瓷看向我,眼神復雜。
她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走到我面前,指了指我昨天被劃傷的地方。
“你的胳膊,還疼嗎?”
傷口已經結痂了。
“不疼了。”
“我給你看看。”
她想碰我的胳膊。
我躲開了。
“不用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氣氛有些尷尬。
“蘇羨。”
“嗯?”
她沉默了一下:“對不起。”
我看着她。
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和我說對不起。
不是爲了那瓶水,是爲了她的忽視。
可惜,太晚了。
“沒關系。”我說。
我已經不在乎了。
夜裏,槍聲沒有停過。
這是最後一夜了。
明天,一切都將結束。
我拿出我的相機,開始拍攝。
我拍下江千瓷疲憊的睡顏。
拍下蔣行驚恐的眼神。
拍下這個戰火紛飛的夜晚。
最後,我把鏡頭對準自己。
我看着鏡頭裏的自己。
臉上有灰,有傷。
但眼睛裏亮着光,那是對生的渴望。
“我要活下去。”
我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