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占是來送藥的。
而自己腦子抽筋似的,不是懷疑他來收賬的,就是懷疑他來輕薄她的。
確實對不起焦占。
只是,這樣上藥,好曖昧。
溫時月有心抽回手又抽不動,只好開口請求:
“焦大哥,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你了……只是男女授受不親,這樣上藥不合適,我自己來吧……”
焦占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溫時月,你爹答應把你嫁給我了,從現在起,我就是你丈夫,幫你上藥天經地義。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難事都可以來找我,哪怕你把天捅出個窟窿,我也替你兜着。”
呃,這麼大的口氣,若不是知道焦占只是個開武館的,怕是就要被焦占的氣勢給唬住了。
“焦大哥,你不是舉人,也不是馬小鵲好友,這樣堅持娶我,只怕你會有性命之憂,百害而無一利……你還是拿着錢離開吧。”
溫時月掙脫身體,將掉落地上的銀票撿起來,直接塞在焦占的腰帶中。
焦占沒有再拒絕,而是定定的審視着溫時月。
小丫頭,明顯不信任他,敷衍塞責,陽奉陰違……
若是不給她個合理的說法,說不準小丫頭背後再耍什麼詭計,親手斬斷他這朵爛桃花。
焦占計上心頭,故作一臉嚴肅:“九小姐,道家有講,沒破身就橫死的人,屍身不能遷葬祖墳、靈魂不能轉世投胎。娶了你,我死後屍體和靈魂都有歸處;你戶籍和財產都能獨享。咱倆算是互惠互利。”
聽着貌似有些合理。
“只是……”
只是,溫時月對“破身”一詞有些不明白。
“什麼‘只是’?別忘了,我現在是你丈夫!‘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也不知道你怎麼抄的《女誡》!”
“哦。只是……”
只是,這句話不是出自《女誡》。
焦占眼珠子一瞪:“不許‘只是’。現在、立刻、馬上,回屋睡覺。”
“哦。”
溫時月不再“只是”了,因爲說了也沒用,焦占太霸道了,溫正見到他都得叫“爺爺”。
溫時月乖巧的出了祠堂,往光明院方向走去。
直覺焦占應該不在了,身體這才一鬆,彎下腰去,揉着疼痛的膝蓋。
邊揉邊嘴裏碎碎念:“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假學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才不是出自《女誡》,而是出自《儀禮 喪服 子夏傳》……”
“哦,我知道了。”焦占如鬼魅般再次閃現。
溫時月嚇得身子後退,絆到了小徑石牙子,直接向後摔去……
沒有痛感傳來,而是整個身體懸了空,被她罵做“假學究”的焦占,已經打橫將她抱在懷中。
溫時月如蛆蟲般扭動着身體,低聲哀求:“焦大哥,你快放我下來!這樣不合適!”
焦占仍舊霸道:“我學會了《儀禮》,你也得遵從《儀禮》啊,乖,聽相公的話,相公現在就送你回光明院。”
既然反抗無望,溫時月便選擇了順從,如鴕鳥將腦袋埋在沙子裏般掩在焦占懷裏,自欺欺人的模樣讓焦占忍俊不禁。
從祠堂到光明院,路程並不近,竟然真如溫時月祈禱般,一個也沒碰到。
只是,太靜了,以至於溫時月餓肚子的叫聲都顯得特別大。
尷尬死了。
焦占主動說話掩飾尷尬:“時月,溫府的院子多以花朵命名,你住的院子爲何命名‘光明’?是你母親寄語你像太陽一樣光明嗎?”
溫時月苦澀的扯了下唇角:“我母親確實寄予我‘光明’,只是,不是像太陽一樣光明,而是像狗尾巴草一樣輕賤。”
狗尾巴草,在藥草中學名光明草。
世上,竟然有母親這樣輕賤自己的女兒。
焦占的心如被石擊一般的疼。
.
將溫時月放在床上,焦占就悶聲不吭的走了。
溫時月並沒有聽焦占的話,直接床睡覺,而是先喝了一大壺水,以緩解肚子的空蕩感。
坐在床上歇了一會兒,又重新起身,向祠堂方向走去。
不是她自甘輕賤願意受虐,而是一旦發現她不乖,迎來的是更重的責罰。
她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
眼看着快到祠堂了,溫時月加快腳步,只是,身子猛的再次騰空而起,被人打橫抱在懷中。
有股熟悉的味道。
溫時月很是無奈:“焦大哥,你、你咋又回我家來了?”
焦占鸚鵡學舌般學着溫時月的話:“溫小九,你、你咋又回祠堂來了?”
溫時月尷尬解釋:“焦大哥,我不是不聽你的話。而是比你更了解溫家人。明天早晨,八姐明天可能會找我算賬,發現我不在祠堂一定會向母告狀,等待我的是更重的懲罰。
而我不想受罰,還想隨母親出府一趟……只要我在祠堂跪到天亮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焦占像沒聽見溫時月解釋似了,再次將溫時月送回光明院。
“手。”一如既往的霸道。
溫時月本能的伸出受傷的左手,手心朝上。
焦占輕輕拍落左手,反而鉗起了右手,攤開手掌心,放了一盒糕點。
是倍受貴女們追捧的稻香坊八珍糕。
溫時月小臉漲得通紅。
在焦占以爲小丫頭被自己感動到的時候,小丫頭已經氣惱了:
“焦大哥,我給你一百兩銀子,是給你逃跑的盤纏,哪怕你用來還債我都不會說什麼。你卻買了價值三十兩的八珍糕!這麼敗家,以後不過子了?”
原來,不是感動,是生氣了。
焦占從腰間掏出銀票解釋:“我沒敗家,你給的銀票還在。糕點不是買的,是有人送的,想着你餓着肚子便送來了。”
“白送的?誰白送你價值三十兩銀子的糕點?”聰明如溫時月,肯定不會信。
焦占只好繼續圓謊:“是、是馬小鵲賞我的。馬小鵲就是我欠債的前雇主,也是他讓我替代趙宣娶你、賠欠他的錢。他對我今天的表現很滿意,便賞了糕點。”
溫時月審視着焦占:“只是……撮合成我和趙宣這件事,我的委托費才一百兩,他竟然舍得賞你價值三十兩的糕點?”
焦占心虛眨了兩下眼:“呃……馬小鵲是生意人嘛,誠信比命都重要。趙宣暴斃,是他違約在先,我幫他圓滿了這件事,就是保住了暗樓聲譽,他自然高興……”
好像,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