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砍柴、挑水、喂靈禽的循環中悄然流逝。
顧星闌來到雜役峰已有一月。
這一個月裏，他每天清晨隨王虎入山砍柴，午後在藥田中除草、施肥，傍晚則回到木屋，盤膝而坐，運轉《逆命星圖》修行。
在星力的滋養下，他的修爲穩步提升，已從煉氣一層初期踏入煉氣一層巔峰，距離煉氣二層只有一步之遙。
這速度，若是放在外門弟子中，足以引起不小的震動。
但在雜役峰，沒人會在意一個“命星黯淡”的雜役弟子。
這傍晚，夕陽西下，餘暉灑在雜役峰的木屋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
顧星闌剛從藥田回來，正準備關門修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顧星闌！”
是王虎的聲音。
顧星闌打開門，只見王虎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臉上帶着幾分興奮與復雜。
“虎哥，怎麼了？”顧星闌問。
“外門大比，要開始了。”王虎咽了口唾沫，“雜役峰這次也有名額。”
顧星闌微微一愣：“雜役峰也能參加外門大比？”
按青霄門規矩，外門大比只允許外門弟子參加，雜役弟子是沒有資格的。
“這次不一樣。”王虎解釋道，“聽說宗門最近要選拔一批弟子，送往主峰聽道。外門名額不夠，就從雜役峰挑幾個表現好的，臨時提升爲外門弟子，參加大比。”
他頓了頓，看向顧星闌：“管事點名，讓你去。”
顧星闌心中一動。
外門大比。
這是他離開雜役峰的一個機會。
也是他驗證《逆命星圖》的一個機會。
“我……”顧星闌剛想說什麼，王虎卻搶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想太多。”王虎咧嘴一笑，“你命星雖然不好，但好歹也是外門出身。這次能參加大比，是你運氣好。”
他的語氣裏帶着一絲羨慕。
顧星闌沉默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很清楚，這不是“運氣好”，而是《逆命星圖》的“小改運”在起作用。
這一個月裏，他刻意控制逆命的次數，只在關鍵節點上使用。比如——
在砍柴時，讓自己更容易遇到靈草；在藥田中，讓自己更容易發現隱藏的蟲害；在雜役考核中，讓自己的表現剛好“合格”，不會太顯眼，也不會被淘汰。
如今，雜役峰管事點名讓他參加外門大比，正是這些“小改運”累積的結果。
“明天一早，去主峰。”王虎提醒道，“別遲到，外門執事可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
顧星闌應了一聲。
夜深，木屋再次安靜下來。
顧星闌盤膝而坐，識海中，《逆命星圖》緩緩旋轉。
他看着星圖邊緣那行模糊的字——
“逆命之路，自此開啓。”
“願你，在命運的洪流中，守住自己的本心。”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星圖上輕輕一點。
“逆命：小改運。”
“目標：在外門大比的抽籤中，抽到相對較弱的對手。”
“消耗：少量靈氣。”
星圖微微一顫，一道細微的星力融入他的經脈。
顧星闌沒有再做更多的逆命。
他很清楚，外門大比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他在大比中表現得太過耀眼，必然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他現在還太弱，不適合站在風口浪尖。
“先進入前二十。”他在心裏默默道，“足夠了。”
……
次清晨，顧星闌隨雜役峰的管事來到主峰。
主峰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百名外門弟子。
他們身着統一的青色外門弟子服，腰懸身份玉牌，一個個意氣風發。
相比之下，顧星闌身上的雜役服顯得有些寒酸。
“那邊那個，就是雜役峰來的？”
“聽說命星黯淡，被趕去雜役峰的。”
“嘖嘖，這樣的資質，也能參加外門大比？”
竊竊私語在人群中響起，帶着幾分不屑與嘲諷。
顧星闌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落在廣場前方的高台上。
高台上，坐着幾名內門長老，以及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女子白衣勝雪，眉目清冷，腰間掛着一柄長劍，劍鞘上刻着淡淡的雲紋。
“那就是青霄門的大師姐，蘇青霓。”王虎不知何時擠到了他身邊，壓低聲音道，“聽說她的命星是破軍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
顧星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蘇青霓的目光掃過廣場，落在顧星闌身上時，微微一頓。
那是一種審視的目光，帶着淡淡的冷漠。
顧星闌心中一動。
他能感覺到，蘇青霓的目光中，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仿佛隨時會出鞘。
“外門大比，現在開始。”
一名內門長老站起身，聲音如洪鍾般在廣場上回蕩。
“此次大比，分爲三輪。”
“第一輪，抽籤對戰，決出前五十名。”
“第二輪，循環賽，決出前二十名。”
“第三輪，排位賽，決出前十名。”
“前十名，將有機會被內門長老收爲親傳弟子。”
話音落下，廣場上一片譁然。
“親傳弟子！”
“這可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外門弟子們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
顧星闌卻很平靜。
他知道，這只是宗門的一種激勵手段。真正能成爲親傳弟子的，寥寥無幾。
“現在，開始抽籤。”
長老一揮手，廣場中央出現一個巨大的玉筒，裏面裝着數百枚玉簡。
外門弟子們依次上前，抽取自己的對手。
顧星闌排在隊伍的末尾。
輪到他時，玉筒裏的玉簡已經所剩無幾。
他伸手入筒，指尖觸碰到一枚玉簡。
識海中，《逆命星圖》輕輕一顫。
“逆命生效。”
顧星闌心中微定，將玉簡取出。
玉簡上，刻着一個名字——
“趙三。”
他微微一愣。
趙三，外門弟子中出了名的“吊車尾”，資質平庸，修爲只有煉氣一層中期。
這的確是一個相對較弱的對手。
顧星闌收起玉簡，轉身離開。
“顧星闌，對手是誰？”王虎迎上來，有些緊張地問。
“趙三。”顧星闌道。
王虎愣了一下，隨即鬆了口氣：“那你穩了。”
顧星闌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自己能抽到這樣的對手，並非偶然。
這是他用逆命換來的結果。
……
第一輪對戰很快開始。
廣場中央，被劃分爲數十個擂台。
每一個擂台上，都有兩名外門弟子在對決。
劍光閃爍，靈氣激蕩，喊聲此起彼伏。
顧星闌站在台下，看着擂台上的戰鬥，默默觀察着每一個對手的招式和弱點。
“顧星闌，趙三，上台！”
半個時辰後，一名執事高聲喊道。
顧星闌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落在擂台上。
他的對手趙三，是個身材微胖的少年，臉上帶着幾分緊張。
“請指教。”趙三抱拳，聲音有些發顫。
顧星闌還禮：“請指教。”
“開始！”
執事一聲令下。
趙三立刻運轉靈氣，雙拳齊出，朝顧星闌轟來。
他的拳頭上，裹着淡淡的靈光，顯然修煉了某種基礎拳法。
顧星闌腳步一錯，身形如風中柳絮般輕輕一側，避開了趙三的拳頭。
“好快的身法！”台下有人驚呼。
趙三一愣，隨即再次出拳。
這一次，他的拳法比剛才更加迅猛，拳影重重疊疊，朝顧星闌籠罩而去。
顧星闌卻只是不斷地側身、後退、繞圈。
他沒有急着出手。
他在觀察。
趙三的拳法雖然剛猛，但破綻百出。
煉氣一層中期的修爲，在他眼中，並不比普通人強多少。
“該結束了。”
顧星闌心中一動，腳下一滑，身形突然出現在趙三的側後方。
他抬手，一掌拍在趙三的後背。
“砰！”
趙三悶哼一聲，身體踉蹌着向前撲去，差點摔倒在擂台上。
“我輸了……”趙三苦笑，轉身對顧星闌抱拳，“多謝手下留情。”
顧星闌點點頭，沒有多言。
他知道，自己剛才那一掌，只用了三成力。
如果他全力出手，趙三此刻已經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顧星闌，勝！”
執事高聲宣布。
台下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大部分外門弟子，都將注意力放在其他擂台上，畢竟，顧星闌與趙三的對決，並沒有太多看點。
但高台上，蘇青霓的目光，卻在顧星闌身上停留了一瞬。
“身法不錯。”她在心裏默默道，“可惜，命星黯淡。”
……
第一輪結束，顧星闌順利晉級。
第二輪循環賽，他的對手實力逐漸增強。
有煉氣一層巔峰的，也有剛剛突破到煉氣二層的。
但在《逆命星圖》的“小改運”下，他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致命一擊，或者抓住對手的破綻。
三天後，第二輪結束。
顧星闌以“六勝二負”的戰績，勉強擠進前二十。
這個成績，既不算耀眼，也不算太差。
“第三輪排位賽，明開始。”
內門長老宣布完結果，便起身離去。
廣場上的外門弟子，三三兩兩地散去。
“顧小子，你可真行！”王虎一把抱住顧星闌，興奮得臉都紅了，“前二十啊！你可是雜役峰第一個進入前二十的！”
顧星闌笑了笑：“運氣好而已。”
他沒有解釋。
他很清楚，這不是運氣。
這是他一步一步，用逆命換來的結果。
……
夜，漸深。
主峰後山，一處僻靜的竹林中。
顧星闌盤膝而坐，識海中，《逆命星圖》緩緩旋轉。
他看着星圖邊緣，那行模糊的字漸漸清晰——
“逆命之路，自此開啓。”
“願你，在命運的洪流中，守住自己的本心。”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星圖上輕輕一點。
“逆命：小改運。”
“目標：在第三輪排位賽中，至少進入前十。”
“消耗：少量壽元。”
星圖微微一顫，一道細微的星力融入他的經脈。
這一次，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壽元消耗……”他在心裏默默道，“果然，越大的逆命，代價越大。”
他沒有後悔。
如果他連前十都進不了，就沒有資格站在更高的舞台上，去調查父母的真相。
“不過，我不能再輕易逆命了。”他在心裏告誡自己，“至少，在實力提升之前，不能。”
他閉上眼，開始運轉《逆命星圖》修行。
星力緩緩流入他的丹田，原本已經接近飽和的靈氣，再次開始緩緩增長。
“煉氣二層……”
他在心裏默默道。
“希望，還來得及。”
……
翌清晨，第三輪排位賽開始。
廣場上，氣氛比前兩輪更加熱烈。
前二十名外門弟子，一個個神情凝重。
他們都知道，這一輪，將決定他們能否成爲內門長老的親傳弟子。
“第三輪排位賽，采用積分制。”
內門長老站起身，聲音如洪鍾般在廣場上回蕩。
“每個人，將與其他十九人對戰一次。”
“勝一場，積兩分。”
“平一場，積一分。”
“負一場，積零分。”
“最終積分前十者，將獲得進入內門的資格。”
話音落下，廣場上一片譁然。
“十九場對戰！”
“這也太殘酷了吧！”
外門弟子們一個個叫苦不迭。
顧星闌卻很平靜。
他知道，這是宗門在考驗他們的耐力、意志和實力。
“現在，開始第一場對戰。”
長老一揮手，廣場中央的玉筒再次升起。
這一次，玉筒裏裝的是二十枚玉簡，每一枚玉簡上，刻着一名前二十名弟子的名字。
“顧星闌，對——蘇青霓。”
執事高聲宣布。
廣場上，瞬間安靜了一瞬。
然後，爆發出一陣哄笑。
“哈哈，顧星闌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第一場就對上大師姐，這不是找死嗎？”
“我看他這前十，是沒戲了。”
竊竊私語在人群中響起。
王虎臉色一變，急忙看向顧星闌：“顧小子，你——”
顧星闌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落在高台上的蘇青霓身上。
蘇青霓緩緩站起身，白衣飄動，如同一朵盛開的雪蓮。
她縱身一躍，落在擂台上。
“請指教。”她淡淡道。
顧星闌抱拳：“請指教。”
他能感覺到，蘇青霓身上的劍意，比之前更加凌厲。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在看一只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
“開始！”
執事一聲令下。
蘇青霓沒有廢話，抬手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錚——”
長劍出鞘，劍光如寒星般閃爍。
她只是隨意一揮，一道凌厲的劍氣便朝顧星闌斬來。
劍氣未至，顧星闌便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不敢大意，立刻運轉《逆命星圖》。
“逆命：小改運。”
“目標：在蘇青霓的劍下，至少支撐十息。”
“消耗：少量靈氣。”
星圖微微一顫，一道星力融入他的經脈。
顧星闌腳下一滑，身形如風中柳絮般向後急退。
“轟！”
劍氣落在擂台上，瞬間炸開，碎石飛濺。
顧星闌被震得氣血翻涌，卻硬生生穩住了身形。
“還不錯。”蘇青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能在我的劍下撐過一息，你比我想象的要強一點。”
她說着，再次揮劍。
這一次，她的劍更快了。
劍光如雨點般落下，將顧星闌的退路完全封死。
顧星闌咬牙，不斷運轉《逆命星圖》，在劍光中尋找一線生機。
他的身形不斷閃爍，每一次都在劍氣及身的前一瞬，險之又險地避開。
“三息。”
“五息。”
“八息。”
台下的外門弟子，原本抱着看戲的心態，漸漸變得沉默。
他們能感覺到，顧星闌的修爲並不高，只有煉氣一層巔峰。
但他的身法，卻詭異得驚人。
仿佛每一次都能提前知道蘇青霓的劍會從哪裏落下。
“十息。”
顧星闌在心裏默默道。
他已經撐過了十息。
但蘇青霓的劍，卻沒有停下。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認真。
“你，很不錯。”她淡淡道，“可惜，命星黯淡。”
她說着，劍勢一變。
“劍出，破軍。”
她輕輕吐出四個字。
瞬間，擂台上的劍意暴漲，一道巨大的劍影在她身後浮現。
那是破軍星的投影。
劍影一閃，朝顧星闌斬下。
顧星闌心中一凜。
他知道，這一劍，他躲不過。
除非——
他再次逆命。
“逆命：小改運。”
“目標：在蘇青霓的劍下，不死。”
“消耗：一年壽元。”
星圖劇烈一顫，一道比之前更加濃鬱的星力，瘋狂涌入他的經脈。
顧星闌只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星，在夜空中輕輕一顫。
“轟！”
劍影落下，瞬間將他的身體淹沒。
台下一片驚呼。
王虎臉色煞白：“顧小子——”
煙塵散去。
顧星闌半跪在擂台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的口，有一道深深的劍痕，鮮血染紅了他的雜役服。
但他還活着。
蘇青霓站在他面前，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
“你輸了。”她淡淡道。
顧星闌艱難地點了點頭：“我輸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刺骨的疼痛。
但他的眼神，卻很平靜。
“不過——”他在心裏默默道，“我還活着。”
這就夠了。
“顧星闌，負。”
執事高聲宣布。
台下一片譁然。
“他竟然在大師姐的劍下活下來了！”
“這怎麼可能？”
“他的命星不是黯淡嗎？”
竊竊私語在人群中響起。
高台上的內門長老們，目光也微微一動。
蘇青霓收起長劍，看了顧星闌一眼，轉身離去。
她的聲音，卻在顧星闌的耳邊響起——
“你的身法，很詭異。”
“下次見面，希望你還能活着。”
顧星闌苦笑。
他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蘇青霓的注意。
這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沒有退路。
他緩緩站起身，走下擂台。
王虎立刻沖了上來，扶住他：“顧小子，你沒事吧？”
“死不了。”顧星闌喘着氣，“只是……受了點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壽元，比之前少了一年。
這就是逆命的代價。
“不過，值得。”他在心裏默默道。
他成功在蘇青霓的劍下活了下來。
這意味着，他在第三輪排位賽中，至少不會因爲“意外”而死。
他還有機會。
……
接下來的子裏，顧星闌一邊療傷，一邊參加排位賽。
在《逆命星圖》的“小改運”下，他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致命的傷勢，或者抓住對手的破綻。
十九場對戰結束，他以“十一勝六負二平”的戰績，位列第九。
這個成績，剛好擠進前十。
“前十名，留下。”
內門長老站起身，聲音如洪鍾般在廣場上回蕩。
“其餘人，退下。”
前十名外門弟子，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
他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在這一刻發生改變。
顧星闌站在人群中，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之前虛弱了不少。
這是壽元消耗的後遺症。
“從今起，你們十人，將成爲內門弟子。”
長老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三後，到內門報道。”
“在此之前，好好準備。”
話音落下，他一揮手，一道靈光閃過，十枚內門弟子玉牌，緩緩飄到十人面前。
顧星闌伸手接過玉牌。
玉牌溫潤，上面刻着一個“內”字。
這意味着，他已經不再是雜役峰的“廢柴”。
他，是青霄門的內門弟子。
但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面。
在他識海中，《逆命星圖》緩緩旋轉。
星圖邊緣，那行字再次浮現——
“逆命之路，自此開啓。”
“願你，在命運的洪流中，守住自己的本心。”
顧星闌握緊了手中的玉牌。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那裏，有一顆黯淡的星，正在緩緩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