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院門口的聲控燈,在劉警官說完“謀未遂”四個字時,啪地亮了。慘白的光線下,周志強那張慘白的臉,幾乎要與牆壁融爲一體。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身後的老二周志國擋住。

“大、大哥?”周志國聲音發顫,看着門口的警察,又看看大哥,“什麼...什麼謀?”

“不是我!”周志強猛地甩開他的手,聲嘶力竭地朝門口喊,“爸!你讓他們來抓我?我是你兒子!”

周建國拄着拐杖,站在門廊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他身旁,劉警官往前一步,亮出證件:“周志強,我是市局經偵支隊的,有點事想請你回去協助調查。關於陳明宇的案子,希望你配合。”

“我不認識什麼陳明宇!”周志強梗着脖子,但眼神慌亂,額頭沁出細密的汗。

“陳律師,明宇律師事務所的主任,上個月剛給你做了債務重組方案,忘了?”劉警官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你欠了‘鑫隆’小貸公司三十萬,用拆遷款預期收益做擔保,陳明宇是中間人,沒錯吧?”

“那是...那是正常借貸!”

“年利率72%,砍頭息先扣五萬,這是正常借貸?”劉警官從公文包裏抽出幾張文件,“這是‘鑫隆’的賬本復印件,上面有你籤字。另外,陳明宇的銀行流水顯示,你上個月給他轉了五萬‘諮詢費’。這筆錢,哪來的?”

周志強嘴唇哆嗦,說不出話。

“還有,”劉警官往前又走了一步,近周志強,“上個月十五號晚上八點,你在‘悅來’茶館見了陳明宇。之後你去藥店買了安眠藥。第二天,你爸因爲‘誤服過量安眠藥’被送進醫院搶救。這事,你解釋一下?”

院子裏死一般寂靜。老二、老三、老四,全都瞪大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大哥。

“你...你給爸下藥?”周志國聲音都變了調。

“我沒有!”周志強瘋了似的搖頭,抓住劉警官的胳膊,“警官,你聽我說!那安眠藥是我自己吃的!我失眠!我爸是自己吃錯了藥,跟我沒關系!”

“你爸的藥瓶上,只有你和你愛人的指紋。”劉警官冷靜地抽回手,“而且,你爸住院期間,你三次去醫生辦公室,詢問‘如果老人神志不清,能不能代籤文件’。周志強,你想籤什麼文件?”

“我...”周志強啞口無言,身體開始發抖。

周建國終於從陰影裏走出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走到大兒子面前,他站定,看着他,看了很久。

“上個月,我吃錯了藥,昏迷了兩天。”周建國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醒來後,醫生說我運氣好,劑量再大點,人就沒了。我當時還怪自己老糊塗,把安眠藥當降壓藥吃了。”

他頓了頓,眼眶發紅:“現在想想,那藥瓶,是你給我換的吧?我原來的藥瓶是藍色的,你換了個一模一樣的,裏頭裝的卻是安眠藥。對不對?”

“爸!您信警察不信我?”周志強哭了,眼淚鼻涕一起流,“我是您兒子!我怎麼可能害您!”

“我也想問你。”周建國也流淚了,渾濁的淚水順着皺紋往下淌,“我是你爸,我把你養大,供你讀書,給你娶媳婦,幫你帶孩子。拆遷的房子,我第一個就想到你,給你最大那份。我到底哪對不起你,讓你想要我的命?”

“我沒想害您!我就是...就是想讓您病一陣,我...我好籤拆遷協議...”周志強語無倫次,“陳明宇說,只要您神志不清,我作爲長子就能代籤,能多分一套房...我沒想害死您,真沒有!”

“一套房?”周建國笑了,笑得眼淚更多,“就爲了一套房,你要你爸的命?”

“我欠了錢!天天上門,我沒辦法啊爸!”周志強跪下來,抱住周建國的腿,“我知道錯了!您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周建國低頭看着大兒子。這個他曾經最器重的長子,小時候騎在他脖子上看煙花,結婚時他拿出全部積蓄給他買房,孫子出生時他在產房外高興得老淚縱橫。

現在,這個人抱着他的腿,說想要他的命,就爲了一套房子。

“劉警官,”周建國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淚已經了,“帶他走吧。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爸!!”周志強嘶吼,被劉警官和小張一左一右架起來。

“大哥!”周志國想上前,被劉警官一個眼神制止。

“你們最好也想想,”劉警官掃了一眼另外三個兒子,“陳明宇的案子,牽扯的人不少。如果有誰跟他有經濟往來,主動交代,算是自首。等我們查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

老三周志軍和老四周志華臉色煞白,低下頭不敢對視。只有老二周志國,還呆呆地看着被帶走的周志強,像是沒反應過來。

警車走了,紅藍警燈在巷子口閃爍,消失在夜色中。院子裏只剩下周建國、月芳,還有三個呆若木雞的兒子。

月芳從屋裏沖出來,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爸!您沒事吧?大哥他...他真的...”

“真的。”周建國疲憊地擺擺手,在石凳上坐下,摸出煙,點了一。手抖得厲害,打火機點了三次才着。

煙味嗆人,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月芳趕緊給他拍背,眼淚吧嗒吧嗒掉。

“爸,別抽了,您肺不好...”

“抽死拉倒。”周建國啞聲說,又抽了一口,看向院子裏另外三個兒子,“你們呢?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老二周志國“撲通”一聲跪下來,聲音帶着哭腔:“爸!我真不知道大哥會這種事!我要知道,我打死他!”

“起來。”周建國說,“我問的是你。你欠了多少錢?跟陳明宇有沒有關系?”

周志國跪着不敢起,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打牌輸了點,借了...借了五萬周轉,是跟陳明宇借的,但利息不高,就兩分...”

“兩分?”周建國冷笑,“陳明宇的債,有利息低的?你借條呢?拿我看看。”

“借條...借條上寫的是一分五,但實際是三分,他讓我手寫了個補充協議...”周志國越說聲音越小。

“拿借條來。”周建國伸手。

“在...在家裏。”

“現在去拿。”

周志國不敢違抗,爬起來往外走,腳步踉蹌。老三周志軍和老四周志華也想跟着溜,被周建國叫住。

“你們倆急什麼?也欠錢了?”

“沒、沒有!”老三連忙搖頭,“爸,我從來不借!就是...就是信用卡透支了點,正常的。”

“多少?”

“三...三萬。”

“你呢?”周建國看向老四。

老四支支吾吾:“我...我跟朋友合夥開了個茶店,虧了,欠了...欠了供應商八萬貨款...”

“供應商,還是小貸公司?”

“是...是小貸公司,但利息不高...”

“行了。”周建國擺擺手,不想再聽,“都欠着債,都等着我的拆遷款救命,對吧?”

三個兒子低着頭,不敢吭聲。

“我上輩子...不,我這些年,到底造了什麼孽?”周建國喃喃自語,又狠狠抽了口煙,煙頭在黑暗裏明滅,“養了五個兒子,一個想害死我,三個等着我死。就剩個老五,今天連面都不敢露,估計也淨不到哪去。”

“爸,老五他...”老三想辯解。

“閉嘴。”周建國掐滅煙,站起來,看着三個兒子,“你們聽好了。拆遷款,我一分不會分給你們。房子,你們也別惦記。誰欠的債,自己還。還不上,賣車賣房,那是你們的事。”

“爸!您不能見死不救啊!”老四急了,“我那八萬,月底不還,他們要砸我店!”

“那就讓他們砸。”周建國語氣冰冷,“店是你的,債是你的,關我什麼事?”

“我是您兒子!”

“現在想起來是我兒子了?”周建國盯着他,“我住院的時候,你在哪?我交不上房租的時候,你在哪?我咳血的時候,你又在哪?”

老四被問得啞口無言。

“都滾吧。”周建國轉身往屋裏走,“從今天起,我沒你們這些兒子。月芳,關門。”

“爸!”老三還想說什麼,月芳已經含着淚,把院門關上了。

門栓落下,將父子隔絕在兩個世界。

院子裏,三個兒子呆站了許久,最終默默離開。腳步聲遠去,巷子重歸寂靜。

屋裏,周建國坐在椅子上,手還在抖。月芳倒了杯熱水給他,他接過來,半天沒喝。

“爸,”月芳小心翼翼地問,“大哥他...會坐牢嗎?”

“會。”周建國說,“人未遂,數額特別巨大的詐騙,數罪並罰,少說十年。”

月芳捂住嘴,眼淚又涌出來。

“覺得我狠心?”周建國看向女兒。

月芳搖頭,拼命搖頭:“他是活該!他怎麼能...怎麼能對您...”

“是啊,他怎麼能。”周建國喃喃道,看向牆上老伴的遺像,“秀英,你看見了嗎?這就是咱們養的好兒子。”

遺像裏,老伴靜靜微笑着,眼神溫柔。

周建國忽然想起一件事。上輩子,他“吃錯藥”住院那次,醒來後,老大在他病床前哭,說“爸,您嚇死我了”。他還感動,覺得兒子孝順。

後來,老大催他籤拆遷協議,說“您身體不好,早點分清楚,省得以後麻煩”。他籤了,還覺得兒子想得周到。

再後來,他病重,老大來得越來越少,最後脆不來了。他當時還替兒子開脫,說“他工作忙”。

現在想想,那哪是工作忙,是看他沒利用價值了,懶得管了。

“爸,”月芳小聲說,“您今天在律師那立的遺囑,是真的嗎?真把財產都給我和秀雲?”

“真的。”周建國點頭,“但月芳,爸跟你說實話。給你和秀雲,不是偏心,是你們該得。而且...”他頓了頓,“這筆錢,你們未必拿得到。”

“爲什麼?”

“你幾個弟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打官司,爭遺產。還有王強,他給你買那麼多保險,不會輕易放過你。”周建國看着女兒,“所以,爸得在死之前,把所有的障礙,都掃清。”

“您別說什麼死啊活的!”月芳哭道,“您好好治病,能治好的!”

“治不好的。”周建國很平靜,“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但在這之前,我得把事情安排好。”

他起身,走到五鬥櫃前,拿出那個鐵盒,又從裏頭翻出一個小本子。那是他上輩子的記賬本,記錄着最後幾年每一筆開銷,還有兒子們給的每一分“贍養費”——其實大部分是月芳和秀雲給的,兒子們給的那點,他單獨記了一頁,零零散散,加起來不到五千。

“你看這個。”他把本子遞給月芳。

月芳翻開,看到那些記錄,眼淚又掉下來。

“爸...”

“月芳,爸問你,如果爸讓你籤一份文件,放棄所有財產繼承權,你籤不籤?”

月芳愣住了。

“爸不是不相信你,是得做給外人看。”周建國解釋,“我會立兩份遺囑。一份公證的,財產給你和秀雲。另一份私下的,把所有財產捐給福利院。如果你們打不贏官司,至少錢不會落到那些白眼狼手裏。”

“我籤!”月芳毫不猶豫,“我不要錢,我只要您好好的!”

“傻孩子。”周建國摸摸女兒的頭,“錢你得要。不要,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自己受的那些苦。”

他收好本子,看了眼牆上的鍾。快九點了。

“你早點睡,明天秀雲回來,咱們一家人吃個飯。”他說。

月芳點點頭,擦了擦眼淚,進房間了。

周建國坐在堂屋,沒開燈。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

他在等一個人。

十點左右,院門被輕輕敲響。三下,停,又兩下。是約定好的暗號。

周建國起身開門。門外站着小張,還有劉警官。兩人沒穿警服,便裝。

“周叔,人帶回去了,審訊着呢。”小張壓低聲音,“周志強全撂了。陳明宇不只是放,還涉嫌多起詐騙,專挑有拆遷預期的老人下手。另外,您說的那個‘陳醫生’的身份,我們也查了。”

“怎麼樣?”

“陳明宇確實在醫學院讀過書,但大三就因爲被開除了。後來僞造學歷,在私立醫院混了幾年,因爲私自收費被開除。之後就起了詐騙。”劉警官接過話,“您上輩子...哦不,您之前遇到的那個‘陳醫生’,應該是他。他專門挑重病的老人下手,假裝關心,獲取信任,然後騙錢。”

“那我上輩子...”周建國差點又說漏嘴,改口道,“我是說,如果我當時信了他,會怎樣?”

“他會推薦您去指定的私立醫院,用高價藥,拿回扣。如果沒錢,就忽悠您抵押房產,或者讓子女借錢。最後人財兩空。”劉警官嘆氣,“我們已經接到好幾起類似報案了,都是老人被騙光積蓄,含恨而終。”

周建國沉默。上輩子,他就是那個“含恨而終”的。

“周叔,還有件事。”小張神色凝重,“我們查陳明宇的通訊記錄,發現他跟您女婿王強,聯系很密切。另外,王強給您女兒買的那幾份保險,受益人雖然是他自己,但有一份兩百萬的,第二受益人寫的是陳明宇。”

“什麼?”周建國心一沉。

“也就是說,如果您女兒發生意外,王強拿到錢後,得分給陳明宇一部分。”劉警官說,“而且,陳明宇最近在打聽您家拆遷的事,好像...在計劃什麼。”

“計劃什麼?”

“還不清楚。但周叔,您得小心。”劉警官認真道,“陳明宇這種亡命徒,什麼事都得出來。您今天讓周志強進去了,斷了他一條財路,他可能會報復。”

“報復我?”

“或者...報復您女兒。”劉警官頓了頓,“王強現在應該知道您支持女兒離婚了,他拿不到保險金,可能會狗急跳牆,跟陳明宇聯手。”

周建國握緊了拐杖。他想起上輩子月芳那場“意外”車禍。深夜,沒監控,肇事逃逸。

真的,只是意外嗎?

“劉警官,能不能...派人保護我女兒?”他問。

“我們會加強這一帶的巡邏,但24小時保護,目前證據不足,申請不下來。”劉警官抱歉道,“您自己得多注意。另外,您家的拆遷協議,暫時別籤。陳明宇可能在協議上做了手腳。”

“我明白。”周建國點頭,“謝謝你們。”

“應該的。”劉警官和小張告辭離開。

關上門,周建國靠在門後,感覺肺疼得更厲害了。他摸出藥瓶,倒出兩片止痛藥,咽下去。

藥效還沒上來,疼痛一陣陣襲來。他扶着牆,慢慢走回堂屋,在椅子上坐下,大口喘氣。

月光依舊清冷。院子裏,棗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晃,像張牙舞爪的鬼魅。

他在想,上輩子,他到底是怎麼一步步走進那個陷阱的?

先是“吃錯藥”,然後是“熱心”的“陳醫生”,接着是兒子們“好心”推薦的私立醫院,最後是人財兩空,死在出租屋。

每一步,都像精心設計好的。

而設計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陳明宇。他利用了兒子的貪婪,女婿的狠毒,還有他這個老人對親情的最後一點期盼。

“陳明宇...”周建國念着這個名字,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這輩子,他不會讓他得逞。

凌晨一點,周建國還沒睡。止痛藥的藥效過了,肺裏的疼痛像有把鈍刀在慢慢割。他坐在黑暗裏,手裏拿着那對金耳環,一遍遍摩挲。

忽然,手機震動。是個陌生號碼。

他接起來,沒說話。

“周老先生,還沒睡呢?”電話那頭,是個溫和的男聲,帶着笑意。

是陳明宇。

周建國握緊手機,指甲掐進掌心。

“陳明宇。”

“哎,是我。”陳明宇笑得更愉快了,“聽說您大兒子進去了?真遺憾。志強兄是個爽快人,我們很愉快的。”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周老先生,您這手玩得漂亮。大義滅親,送兒子進監獄,佩服佩服。”陳明宇頓了頓,“不過,您以爲這樣,就能保住您的拆遷款了?”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家的拆遷協議,有問題。”陳明宇慢條斯理,“您大兒子籤的那份委托書,授權我全權處理拆遷事宜。雖然他現在進去了,但委托書是有效的。也就是說,我隨時可以代您籤協議,把錢和房子,轉到我的賬戶上。”

周建國心一沉。他忘了這茬。上輩子,老大確實忽悠他籤過一份“委托書”,說是“代辦手續,省得您跑來跑去”。他當時沒多想,籤了。

“那份委托書,是假的。”周建國冷靜道,“我沒籤過。”

“您籤了,白紙黑字,有您的指紋。”陳明宇笑,“周老先生,您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可以理解。不過法院認證據,不認記性。”

“你想怎樣?”

“很簡單。您讓您女兒撤訴,別跟王強離婚。另外,拆遷款下來後,分我三成。我保證,您剩下的七成,安安穩穩到您手裏。您女兒也能平平安安的,您說呢?”

最後那句話,帶着裸的威脅。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您可能會收到一些...不好的消息。”陳明宇語氣轉冷,“比如您女兒下班路上遇到車禍,或者您小外孫女在學校門口被陌生人帶走。哦對了,您小女兒秀雲,是在服裝廠上班吧?那種地方,機器出個故障,很常見。”

周建國渾身發冷,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陳明宇,你敢動我女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好怕哦。”陳明宇笑出聲,“周老先生,您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就別放狠話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前,給我答復。過時不候。”

電話掛斷,忙音刺耳。

周建國握着手機,手抖得厲害。肺裏的疼痛,心裏的憤怒,還有深不見底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要把他撕裂。

他走到窗邊,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巷子裏,路燈昏暗,一個人影都沒有。

但他知道,黑暗裏,有眼睛在盯着。

陳明宇,王強,還有那些被貪欲蒙蔽了心的兒子們。

他們想要錢,想要他的命,還想要他女兒的命。

“秀英,”他對着空氣,輕聲說,“我該怎麼辦?”

沒有人回答。只有夜風吹過院子,棗樹葉沙沙作響,像無數竊竊私語。

周建國走回桌前,拉開抽屜,從最裏面摸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東西。打開,是一把老式的折疊刀,刀身已經生鏽,但刀刃還鋒利。

這是他年輕時在廠裏活用的,老伴總說危險,讓他扔了。他沒扔,藏在抽屜深處,一藏就是幾十年。

他用袖子擦了擦刀刃,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清醒了些。

然後,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劉警官的電話。

“劉警官,是我。陳明宇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威脅我女兒的安全。對,我錄音了。另外,我想問您件事...”

他壓低聲音,說了很久。

掛斷電話後,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這次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頭傳來秀雲困倦的聲音:“爸?這麼晚還沒睡?”

“秀雲,你聽着。”周建國一字一句說,“明天回來,直接去派出所,找劉警官,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在那兒待着,哪都別去。孩子也帶上。聽見沒?”

“爸,出什麼事了?”

“別問,照做。”周建國頓了頓,聲音發哽,“秀雲,爸可能...沒法保護你們太久了。以後,你和月芳,要互相照顧。錢的事,王律師會幫你們。但最重要的,是活着,好好活着。”

“爸!您別嚇我!您到底怎麼了?”

“聽話。”周建國說完,掛了電話。

他坐在黑暗裏,握着那把生鏽的刀,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點點變淡。

天,快亮了。

而天亮之後,他將要去赴一場,可能是人生最後的局。

院門外,隱約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巷子口。車門開關聲,腳步聲,不止一個人。

周建國站起來,走到門後,透過門縫往外看。

巷子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車裏下來三個人,朝他家院子走來。

領頭的是個戴眼鏡的,文質彬彬。

是陳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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