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六卷 南宮復辟 明祚起伏(第46-55章)

第四十六章 和談迎駕,景帝心憂

北京保衛戰大捷後,瓦剌大軍狼狽北撤,一路丟盔棄甲,損失慘重,也先帶着被俘的朱祁鎮,龜縮在蒙古草原深處,雖仍心有不甘,卻再也無力組織大規模南下侵擾。經此一役,瓦剌內部勢力開始分化,不少部落首領對也先窮兵黷武、耗損部族實力的做法心生不滿,暗地裏互相串聯,圖謀自立,也先的統治基,漸鬆動。而大明這邊,經於謙主持整頓,邊防漸穩固,河南、山東等地的援軍陸續歸建,京畿重地兵力充盈,朝野上下人心安定,景泰一朝的統治,漸漸站穩了腳跟。

此時,朝堂之上最受關注的議題,便是迎回被困漠北的太上皇朱祁鎮。文武百官紛紛上奏,懇請明代宗朱祁鈺遣使議和,迎回太上皇,以全皇室顏面,安天下民心。翰林院學士楊善等人更是直言,太上皇乃國之尊長,身陷敵營,受苦受難,朝廷若置之不理,恐失天下人望,也讓瓦剌有機可乘,以太上皇之名挑撥朝野矛盾。可朱祁鈺對此,卻滿心抵觸,他本是臨危受命登基,如今皇權在握,盡享九五之尊的榮耀,早已不願拱手相讓,更怕朱祁鎮歸來後,會動搖自己的皇位,引發朝堂動蕩。

朱祁鈺召見於謙,試探着問道:“少保,如今瓦剌兵敗求和,群臣皆請迎回太上皇,可若太上皇歸來,國無二君,朝政該如何處置?朕心難安啊。”於謙躬身叩首,正色答道:“陛下放心,社稷已定,君位已固,此乃天下共識,誰也無法更改。迎回太上皇,是爲盡人倫孝道,全大明體面,絕非易位之舉。太上皇歸來後,只需安居南宮,頤養天年,不預朝政,便可兩全其美,既安民心,又固君位,陛下當斷則斷。”於謙的話,打消了朱祁鈺最核心的顧慮,他知道於謙手握兵權,深得朝野信服,有於謙這句話,即便朱祁鎮歸來,也翻不起風浪。

景泰元年十一月,朱祁鈺正式下旨,派楊善、李實爲正副使者,攜帶金銀綢緞,出使瓦剌,面見也先,商議議和與迎回太上皇之事。楊善此人能言善辯,膽識過人,深知此行關乎國體,也關乎太上皇安危,臨行前,於謙特意召見他,囑托道:“楊大人此去,首要之事是迎回太上皇,瓦剌索要金銀,可酌情應允,但絕不可答應任何有損大明疆土與尊嚴的條件,若也先故意刁難,你可隨機應變,朝堂之上,有我與群臣爲你後盾。”楊善領命,帶着使團踏上北去之路。

抵達瓦剌大營後,也先果然百般刁難,先是獅子大開口,索要巨額金銀,又故意拖延時,不肯見朱祁鎮,還命人在使團面前炫耀武力,威利誘楊善答應瓦剌的無理要求。楊善不卑不亢,據理力爭,他對也先言道:“大明疆域萬裏,兵甲百萬,若非念及兩國百姓安寧,不願再起刀兵,僅憑瓦剌殘部,豈能與大明抗衡?土木堡之勝,不過是大明一時疏忽,如今北京防線固若金湯,各地援軍雲集,若再開戰,瓦剌必敗無疑。你放歸太上皇,大明願與瓦剌重啓互市,互通有無,歲歲賜賞,這於你於瓦剌部族,皆是萬全之策,若執意扣押太上皇,只會招來大明的雷霆之怒,得不償失。”

也先深知楊善所言非虛,瓦剌經北京一戰,實力大損,內部矛盾重重,若再與大明爲敵,必遭覆滅,且扣押朱祁鎮,早已無利用價值,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換取大明的賞賜與互市。一番周旋後,也先終於鬆口,同意放歸朱祁鎮,卻提出一個條件,要求大明派出親王親自前來迎接,以顯誠意。楊善一面火速派人回京稟報,一面在瓦剌大營悉心照料朱祁鎮,此時的朱祁鎮,被困漠北近一年,受盡屈辱,衣衫襤褸,面容憔悴,聽聞大明遣使來迎,淚流滿面,握着楊善的手,泣不成聲:“朕以爲此生再無歸期,幸得楊大人與群臣掛念,蒼天有眼,大明有幸啊。”

消息傳回北京,朱祁鈺雖心中不悅,卻也不得不按禮制行事,派朱祁鎮之子朱見深前往邊關迎接。景泰元年臘月,朱祁鎮在楊善等人的護送下,踏上歸途,一路曉行夜宿,歷經艱辛,終於抵達北京城外。朱祁鈺率文武百官在東安門迎接,兄弟二人相見,百感交集,朱祁鈺表面熱情,親自上前攙扶,口中言道:“皇兄受苦了,朕夜掛念,今終得重逢,實乃大明之幸。”朱祁鎮則神色黯然,躬身行禮:“陛下登基,挽大明於危亡,功德無量,臣弟身陷敵營,愧無寸功,今歸來,唯願安居一隅,不問政事。”

隨後,朱祁鎮被送入南宮軟禁,宮門被鎖,重兵把守,常起居皆受監視,形同囚徒。朱祁鈺雖兌現了迎回太上皇的承諾,卻對其嚴加防範,斷絕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系,朝堂之上,無人敢提及南宮,更無人敢私自拜見朱祁鎮。這場看似圓滿的迎駕,終究還是籠罩在皇權爭鬥的陰影之下,南宮的高牆,困住了朱祁鎮的人身,卻困不住他心中的不甘與怨念,爲後的復辟之變,埋下了伏筆。

第四十七章 易儲風波,朝野震蕩

朱祁鎮被軟禁南宮後,朱祁鈺坐穩了皇位,心中的猜忌與野心,愈發膨脹,他不再滿足於臨危受命的帝位,想要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世代承襲大明江山,於是,廢除太子朱見深、改立自己兒子朱見濟爲太子的念頭,在他心中益強烈。

彼時的太子朱見深,是朱祁鎮的長子,土木堡之變後,朱祁鈺登基,孫太後爲穩固國本,下旨立朱見深爲太子,言明待朱祁鎮歸來後,皇位仍傳於朱見深一脈。這道旨意,既是孫太後對朱祁鎮一脈的庇護,也是對朱祁鈺的約束,可隨着朱祁鈺皇權固,他對這道旨意愈發不滿,認爲朱見深乃是前皇之子,絕非自己心中理想的儲君,唯有自己的親生兒子朱見濟,才能繼承大明江山,延續自己的血脈。

景泰三年,朱祁鈺開始暗中籌劃易儲之事,他先是試探着向身邊的親信大臣透露心意,拉攏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等重臣,許諾高官厚祿,希望他們能支持自己易儲。可此事關乎國本,朝野上下,人心所向皆是太子朱見深,不少大臣堅守禮法,堅決反對易儲,王直更是直言進諫:“太子朱見深,乃先帝所立,孫太後親封,名分已定,天下歸心,陛下無故易儲,恐動搖國本,引朝野非議,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祁鈺見朝堂阻力重重,並未死心,他轉而采取恩威並施的手段,對支持易儲的官員,加官進爵,大肆封賞;對反對者,或貶謫流放,或冷遇打壓。他深知,於謙乃是朝堂核心,手握兵權,深得民心,只要於謙點頭,易儲之事便成功了大半。於是,朱祁鈺特意召見於謙,設宴款待,席間旁敲側擊,談及易儲之事,言道:“少保,太子年幼,且爲先皇之子,朕憂心百年之後,朝政動蕩,朕之子見濟,聰慧仁厚,頗有聖君之姿,若立爲太子,必能承繼大統,穩固大明江山,少保以爲如何?”

於謙聞言,神色凝重,他深知易儲乃是大事,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朝野動蕩,可他也明白,朱祁鈺登基以來,重用賢臣,整頓吏治,延續仁政,確有明君之相,朱見濟雖年幼,卻也天資聰穎,且朱祁鈺乃是當朝天子,皇權在握,易儲之事,已是箭在弦上,難以阻攔。思索良久,於謙躬身答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儲君之立,系於陛下聖裁,臣唯願陛下以社稷爲重,以民心爲念,立賢立長,穩固國本,臣必竭力輔佐,不負陛下重托。”於謙雖未明確表態支持,卻也未再反對,這讓朱祁鈺大喜過望,他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隨後,朱祁鈺下令,賞賜文武百官,凡在京官員,皆賜金銀綢緞,美其名曰“賞功”,實則是堵住群臣之口。不少官員見朱祁鈺心意已決,又有賞賜到手,便紛紛轉變立場,上書支持易儲,朝堂之上,反對之聲漸微弱。景泰三年五月,朱祁鈺正式下旨,廢黜太子朱見深,貶爲沂王,遷居沂王府,同時立自己的親生兒子朱見濟爲皇太子,大赦天下,以安民心。

旨意下達,朝野譁然,雖有不少官員敢怒不敢言,但仍有正直之士挺身而出,反對易儲。御史鍾同、章綸等人,先後上書,直言易儲乃是違背祖制、動搖國本之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復立朱見深爲太子。朱祁鈺震怒,下令將鍾同、章綸打入詔獄,嚴刑拷打,二人寧死不屈,在獄中依舊痛斥朱祁鈺違背禮法,鍾同最終被活活打死,章綸被關押數年,受盡折磨,卻始終不肯屈服。

孫太後得知易儲之事,痛心疾首,卻年事已高,無力預朝政,只能終在宮中焚香禱告,祈求大明江山安穩。被軟禁在南宮的朱祁鎮,聽聞兒子被廢,悲憤交加,他深知這是朱祁鈺對自己一脈的趕盡絕,心中的怨念愈發深重,他暗中聯絡舊部,積蓄力量,等待翻身的時機。

可天不遂人願,景泰四年十一月,剛被立爲太子一年多的朱見濟,突然身患重病,不治身亡,年僅五歲。朱見濟的夭折,讓朱祁鈺悲痛欲絕,也讓易儲之事變得毫無意義,朝堂之上,再次響起復立朱見深爲太子的呼聲,可朱祁鈺痛失愛子,心中執念難消,拒不復立太子,儲君之位,就此空懸,大明的國本,再次陷入動蕩之中。朱祁鈺自此鬱鬱寡歡,身體也漸衰弱,往的明君氣度,漸漸被猜忌與消沉取代,景泰一朝的朝政,也開始由盛轉衰。

第四十八章 景帝病重,石亨謀逆

朱見濟夭折後,朱祁鈺悲痛過度,加之常年勞朝政,身體漸孱弱,景泰六年起,便時常纏綿病榻,久治不愈。朝堂之上,儲君之位空懸,群臣憂心忡忡,紛紛上奏,懇請陛下早復立沂王朱見深爲太子,以固國本,安定民心。可朱祁鈺始終心存執念,認爲自己正值壯年,後定能再誕皇子,繼承大統,對群臣的建言,要麼置之不理,要麼厲聲斥責,將進諫的官員貶謫罷官,久而久之,朝堂之上,再無人敢提及復立太子之事。

景泰七年冬,朱祁鈺病情加重,臥床不起,無法臨朝聽政,朝政大權暫時由內閣首輔陳循、兵部尚書於謙等人共同執掌。於謙一面悉心照料朱祁鈺的病情,一面整頓朝綱,穩定邊防,同時密切關注朝堂動向,他深知儲君未定,皇帝病重,乃是朝堂最危險的時刻,稍有不慎,便會引發動亂,於是下令加強京城防衛,嚴控宮門出入,嚴查可疑人員,謹防不測之事發生。

可此時,一群蟄伏已久的野心家,已然蠢蠢欲動,爲首之人,便是武清侯石亨。石亨本是邊關將領,北京保衛戰中,跟隨於謙浴血奮戰,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爲武清侯,深受朱祁鈺器重,掌管京營兵權。可石亨此人野心勃勃,貪得無厭,雖身居高位,卻不滿足於現有的權勢,他見朱祁鈺病重,儲君未定,心中便生出了擁立朱祁鎮復辟、謀取更大富貴的念頭。

石亨深知,僅憑自己一人之力,難以成事,必須拉攏志同道合之人,於是,他首先找到了都督張軏、太監曹吉祥。張軏乃是開國功臣張輔之子,世襲爵位,卻因在朝堂之上不受於謙重用,心懷不滿;曹吉祥是宮中太監,早年曾侍奉朱祁鎮,朱祁鎮被軟禁南宮後,曹吉祥暗中與其有過聯系,一直盼着朱祁鎮復位,自己能借機飛黃騰達。三人一拍即合,秘密商議復辟之事,石亨言道:“如今景帝病重,朝不保夕,儲君未定,朝野人心惶惶,這正是我們擁立太上皇復辟的大好時機。太上皇復位後,我們便是首功之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錯過此機,待景帝駕崩,於謙等人必立沂王爲帝,屆時我們再無出頭之。”張軏、曹吉祥二人連連附和,幾人當即定下計策,決定趁朱祁鈺病重、京城防備鬆懈之機,發動宮變,迎朱祁鎮復位。

隨後,石亨又暗中聯絡了前府右都督楊善、太常寺卿許彬等人,這些人要麼是朱祁鎮的舊部,要麼是不滿於謙掌權的失意官員,聽聞要擁立太上皇復辟,紛紛表示支持。許彬還向石亨推薦了一人,便是素有“智囊”之稱的徐有貞。徐有貞原名徐珵,土木堡之變時,曾力主南遷,被於謙痛斥,朝野上下皆視其爲懦夫,自此聲名狼藉,多年不得升遷,他對謙恨之入骨,一心想要報復,同時渴望借助擁立之功,一步登天。石亨找到徐有貞,說明來意,徐有貞大喜過望,當即應允,他對石亨等人言道:“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周密籌劃,一擊即中,萬不可走漏風聲。景帝病重,京營兵權在你手中,曹公公掌管宮中門禁,我們可趁夜潛入南宮,迎出太上皇,直入紫禁城,控制奉天殿,隨後昭告天下,復辟登基,屆時於謙等人措手不及,必能成事。”

徐有貞的計策,深得石亨等人認可,幾人暗中加緊籌備,一面打探朱祁鈺的病情,一面聯絡南宮的守衛,許以重金,讓其屆時打開宮門;一面整頓京營精銳,做好起兵準備;曹吉祥則在宮中聯絡親信太監,爲宮變接應。於謙雖察覺到石亨等人行蹤詭秘,心懷不軌,也曾派人暗中監視,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石亨等人的目標竟是擁立朱祁鎮復辟,更沒想到宮變之事,籌劃得如此周密,加之他一心照料景帝病情,整頓朝政,一時之間,竟未能察覺這場驚天陰謀。

景泰八年正月十二,朱祁鈺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太醫束手無策,朝堂之上,人心大亂。石亨、徐有貞等人見時機成熟,決定於正月十六夜,發動宮變。正月十六白天,石亨以京營練爲名,將精銳士兵埋伏在紫禁城周邊;曹吉祥則在宮中做好準備,打開東華門,接應石亨等人;徐有貞則身着朝服,在朝房等候消息,假意處理政務,掩人耳目。夜幕降臨,京城內外,一片寂靜,一場改變大明國運的宮變,即將悄然上演。

第四十九章 南宮復辟,英宗復位

景泰八年正月十六夜,月色昏暗,寒風凜冽,整個北京城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唯有南宮之外,幾道黑影悄然涌動。石亨帶着數千京營精銳,手持兵器,借着夜色的掩護,悄然抵達南宮門外,早已被重金收買的南宮守衛,見石亨率軍前來,不敢阻攔,連忙打開宮門。宮門緩緩開啓,石亨等人率軍一擁而入,直奔朱祁鎮的居所。

此時的朱祁鎮,被軟禁南宮已有七年之久,七年的高牆禁錮,讓他早已褪去了往的帝王銳氣,變得沉默寡言,每唯有讀書、焚香,聊以度。聽聞宮外動靜,朱祁鎮大驚失色,以爲是朱祁鈺派人前來加害自己,嚇得渾身發抖,躲在屏風之後,不敢出聲。石亨見狀,連忙上前,跪地叩首,高聲言道:“太上皇勿怕,臣等乃是來迎太上皇復位的,景帝病重,朝不保夕,臣等順應天命,擁立太上皇重登大寶,還請太上皇即刻起駕,前往紫禁城!”

朱祁鎮聞言,又驚又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着問道:“爾等所言當真?莫非是圈套?”徐有貞此時也上前一步,躬身奏道:“太上皇放心,臣等忠心耿耿,月可鑑,今之舉,乃是順應民心,光復正統,絕無半分虛言,事不宜遲,還請太上皇速速動身,遲則生變!”朱祁鎮見衆人言辭懇切,神色恭敬,心中的疑慮漸漸消散,七年的屈辱與不甘,在這一刻盡數爆發,他當即起身,整理衣冠,在石亨、徐有貞等人的簇擁下,登上早已備好的龍輦,直奔紫禁城而去。

大軍行至東華門,守門衛士見深夜有人率軍前來,且車上端坐之人乃是太上皇朱祁鎮,大驚失色,連忙阻攔,高聲喝道:“深夜宮門緊閉,何人膽敢擅闖,速速退去!”朱祁鎮見狀,挺直腰板,厲聲喝道:“朕乃太上皇,今復位,誰敢阻攔!”守門衛士見狀,面面相覷,不敢違抗,只得打開東華門,放朱祁鎮等人入宮。石亨率軍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奉天殿,沿途的侍衛太監,見此陣勢,嚇得四散奔逃,無人敢上前阻攔。

奉天殿乃是大明皇帝舉行大典、臨朝聽政之地,是皇權的象征。石亨等人簇擁着朱祁鎮登上奉天殿,徐有貞連忙取來早已備好的龍袍,披在朱祁鎮身上,衆人齊齊跪地,山呼萬歲,聲音震徹大殿。朱祁鎮端坐龍椅之上,看着階下跪拜的群臣,感受着失而復得的皇權,熱淚盈眶,七年的隱忍與等待,終是換來了今的復辟,他當即下旨,命石亨率軍控制京城各要害部門,抓捕景泰朝的核心大臣,同時派人前往景帝寢宮,告知其自己復位的消息。

此時已是正月十七凌晨,天色微亮,百官按照慣例,前往午門等候上朝,準備覲見景帝,詢問病情。可當百官抵達午門時,卻見宮門緊閉,石亨率軍把守,隨後,徐有貞從宮中走出,高聲宣讀朱祁鎮的復辟詔書,言道:“太上皇朱祁鎮,乃太祖嫡脈,正統皇帝,昔年身陷瓦剌,社稷無主,景帝臨危受命,然今景帝病重,無力理政,太上皇順應天命,復辟登基,改元天順,大赦天下,百官即刻入朝,參拜新君!”

百官聞言,大驚失色,面面相覷,有人震驚,有人惶恐,有人則暗自欣喜。片刻之後,百官反應過來,深知木已成舟,大勢已去,只得紛紛整肅衣冠,進入奉天殿,跪拜朱祁鎮,山呼萬歲。朱祁鎮端坐龍椅,接受百官朝拜,隨後下旨,任命石亨爲忠國公,掌管京營兵權;徐有貞爲內閣首輔,兼兵部尚書;曹吉祥爲司禮監掌印太監,統領東廠;張軏、楊善等人,皆加官進爵,論功行賞,復辟功臣,盡數身居高位。

隨後,朱祁鎮派人前往朱祁鈺的寢宮,此時朱祁鈺已然蘇醒,聽聞朱祁鎮復辟的消息,如遭雷擊,癱倒在床上,良久,才長嘆一聲,言道:“哥哥做皇帝,好,好啊!”言語之中,滿是絕望與不甘。朱祁鎮復位後,當即廢黜朱祁鈺的帝號,貶爲郕王,遷往西苑軟禁,嚴禁任何人探視。曾經君臨天下的明代宗,一夜之間,淪爲階下囚,命運的無常,令人唏噓。

正月二十一,朱祁鎮正式舉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改景泰八年爲天順元年,史稱“南宮復辟”,又稱“奪門之變”。這場由石亨、徐有貞等野心家策劃的宮變,徹底改變了大明的國運,朱祁鎮重登大寶,昔的功臣於謙,即將迎來滅頂之災,大明的朝堂,再次陷入血雨腥風之中。

第五十章 於謙蒙冤,忠臣隕落

朱祁鎮復辟登基後,首要之事,便是清算景泰朝的舊臣,尤其是兵部尚書於謙、內閣首輔陳循等人,而徐有貞、石亨等人,爲了獨攬大權,報復私仇,更是將於謙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徐有貞因當年南遷之議被於謙痛斥,聲名狼藉,多年不得升遷,對謙恨之入骨;石亨雖因北京保衛戰得於謙舉薦,身居高位,卻因貪贓枉法,多次被於謙斥責,心中早已不滿;曹吉祥則是爲了討好朱祁鎮,鞏固自己的權勢,三人沆瀣一氣,聯名上奏,誣陷於謙、大學士王文等人“謀立外藩”,意圖謀反。

奏折之中,徐有貞等人捏造罪名,言道:“於謙、王文,趁景帝病重,儲君未定,暗中聯絡襄王朱瞻墡,欲擁立襄王之子爲帝,顛覆大明正統,其心可誅,罪該萬死!”朱祁鎮本就對於謙當年擁立朱祁鈺、穩固景泰朝統治之事心存芥蒂,再加上石亨、徐有貞等人的煽風點火,當即震怒,下令將於謙、王文等人打入詔獄,交由錦衣衛嚴加審訊。

錦衣衛指揮使門達,乃是石亨的親信,他秉承石亨、徐有貞的旨意,對謙、王文等人嚴刑拷打,其認罪。王文性情剛烈,不堪受辱,厲聲斥責道:“謀立外藩,乃是天大的罪名,爾等憑空捏造,誣陷忠臣,就不怕遭天譴嗎?!”於謙則神色平靜,他深知徐有貞、石亨等人的險惡用心,也明白朱祁鎮復辟後,自己必死無疑,面對酷刑,他從容不迫,慨然言道:“景帝病重,儲君未定,我等商議擁立藩王,乃是爲了大明社稷,安定民心,絕非謀逆,爾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審訊無果,徐有貞便心生毒計,他對朱祁鎮言道:“陛下,於謙、王文雖無明確謀逆實據,但他們意欲擁立外藩,心思難測,正所謂‘意欲謀反’,其罪當誅!”一句“意欲謀反”,便給於謙定下了死罪,朱祁鎮雖知於謙乃是大明忠臣,北京保衛戰中,挽狂瀾於既倒,保住了大明江山,心中略有不忍,可他轉念一想,於謙乃是景泰朝的核心支柱,若不於謙,便難以肅清景泰朝的勢力,難以穩固自己的復辟之位,再加上石亨、徐有貞等人的再三慫恿,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誅於謙。

天順元年正月二十二,朱祁鎮下旨,以“謀立外藩,意欲謀反”之罪,判處於謙、王文斬立決,抄沒家產,誅滅三族。旨意下達,朝野震動,文武百官之中,不少人深知於謙蒙冤,紛紛上書求情,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等人,聯名上奏,言道:“於謙乃護國功臣,北京保衛戰,力挽狂瀾,若無於謙,大明江山早已傾覆,其功高蓋世,忠心耿耿,絕無謀逆之心,陛下明察,饒過於謙一命!”

可此時的朱祁鎮,早已被石亨、徐有貞等人蒙蔽,又急於穩固皇權,對群臣的求情,一概置之不理。徐有貞更是在一旁煽風點火,言道:“陛下,於謙不死,復辟之事名不正言不順,景泰朝舊臣便不會死心,後必生禍亂,陛下切不可心慈手軟!”朱祁鎮深以爲然,下令即刻行刑。

行刑當,北京城內,烏雲密布,寒風蕭瑟,百姓們得知於謙蒙冤受死,紛紛自發前往刑場,沿途痛哭流涕,爲於謙送行。刑場之上,於謙昂首挺,神色坦然,他望着紫禁城的方向,高聲吟誦:“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吟誦完畢,從容就義,享年五十九歲。一代護國忠臣,大明的柱石,就此隕落,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天順朝的朝堂,也留下了千古奇冤。

於謙死後,徐有貞等人並未善罷甘休,他們下令抄沒於謙的家產,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於謙爲官清廉,一生兩袖清風,家中除了書籍、衣物,別無他物,唯有一間密室之中,存放着朱祁鈺賞賜的蟒袍、寶劍,皆是於謙當年征戰沙場、保衛北京的功勳見證,抄家的錦衣衛見狀,無不落淚。於謙的家人,被流放三千裏,充軍蠻荒之地,昔門庭若市的尚書府,一夜之間,變得門可羅雀,淒涼無比。

天下百姓,無不爲於謙蒙冤而悲痛,紛紛爲其立祠祭祀,緬懷其功績。多年後,朱祁鎮也漸漸知曉了於謙的冤屈,後悔不已,曾對身邊的大臣言道:“於謙乃是忠臣,當年朕聽信讒言,錯忠良,此生憾事,莫過於此。”天順八年,朱祁鎮駕崩,其子朱見深繼位,史稱明憲宗,憲宗即位後,第一件事便是爲於謙昭雪,恢復其官職,追諡“肅愍”,後改諡“忠肅”,赦免其家人,歸還其家產,於謙的冤屈,終得昭雪,忠臣之名,永留青史,爲後世所敬仰。

第五十一章 奸佞亂政,天順亂象

於謙蒙冤被後,徐有貞、石亨、曹吉祥等人,因擁立朱祁鎮復辟有功,身居高位,權傾朝野,三人結黨營私,專擅朝政,大肆打壓異己,貪污受賄,天順一朝,朝政漸混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徐有貞升任內閣首輔,兼掌兵部尚書,手握軍政大權,他得志之後,便露出了陰險狡詐的本性,首先便是清算景泰朝的舊臣,凡是當年支持於謙、擁護朱祁鈺的官員,或貶謫流放,或罷官奪職,甚至羅織罪名,斬草除。內閣首輔陳循、戶部尚書張鳳等景泰朝重臣,皆被罷官流放;曾經反對南遷、支持於謙的官員,也大多遭到打壓,朝堂之上,徐有貞的親信遍布,無人敢與之抗衡。同時,徐有貞大肆提拔自己的門生故吏,安在六部、錦衣衛等重要部門,獨攬朝政,氣焰囂張,甚至不把朱祁鎮放在眼裏,朝中大事,多是他獨斷專行,事後才向朱祁鎮稟報。

石亨被封爲忠國公,掌管京營兵權,手握重兵,他比徐有貞更加貪婪跋扈,不僅大肆斂財,收受地方官員的賄賂,還公然在京城之中圈占土地,修建府邸,其府邸規模宏大,堪比王府,耗費錢糧無數。他還縱容麾下將士,欺壓百姓,搶掠民女,京城百姓,怨聲載道,卻敢怒不敢言。石亨還肆意預官員任免,凡是想升官發財之人,只需向他獻上厚禮,便可如願以償,朝堂之上,不少官員爲了攀附石亨,紛紛拜其爲義父,石亨的義子、親信,多達數千人,形成了龐大的“石黨”,勢力滔天。

曹吉祥被任命爲司禮監掌印太監,統領東廠,兼管京營部分兵權,成爲大明開國以來,權勢最大的宦官。他依仗朱祁鎮的信任,在宮中安親信,監視百官言行,凡有不依附自己之人,便羅織罪名,交由東廠查辦,嚴刑拷打,不少官員慘死在東廠的酷刑之下。曹吉祥還與石亨相互勾結,狼狽爲奸,二人把持朝政,壟斷兵權,朝野上下,皆稱其爲“曹石”,百姓更是恨之入骨。

徐有貞、石亨、曹吉祥三人,起初因共同的利益結盟,可隨着權勢盛,彼此之間的矛盾也漸凸顯,開始互相傾軋,爭權奪利。徐有貞自詡文臣之首,看不起石亨的武夫出身和曹吉祥的宦官身份,想要獨攬朝政,暗中排擠石亨、曹吉祥;石亨、曹吉祥則手握兵權與廠衛,也不甘屈居徐有貞之下,二人聯手,處處與徐有貞作對。

天順元年六月,石亨、曹吉祥抓住徐有貞私下議論朱祁鎮的把柄,向朱祁鎮告狀,誣陷徐有貞“心懷不滿,誹謗聖君”。朱祁鎮本就對徐有貞獨斷專行心存不滿,聽聞此言,當即震怒,下令將徐有貞罷官削職,流放雲南。徐有貞一夜之間,從內閣首輔淪爲階下囚,昔的風光不再,最終病死在流放之地,結束了其陰險狡詐的一生。

徐有貞倒台後,石亨、曹吉祥二人的權勢愈發膨脹,石亨更是目中無人,驕橫跋扈,甚至敢擅自調動京營兵馬,不把皇權放在眼裏。朱祁鎮漸漸察覺到了石亨的野心,心中開始忌憚,他暗中聯絡錦衣衛指揮使門達,命其暗中監視石亨的一舉一動,收集其謀反的證據。石亨得知後,心中惶恐,愈發覺得不安,他深知朱祁鎮已對自己心生猜忌,遲早會對自己下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發動叛亂,奪取皇位。

天順三年,石亨暗中聯絡自己的義子、親信,準備發動兵變,廢掉朱祁鎮,擁立自己的侄子石彪爲帝。可石亨的陰謀,早已被門達察覺,門達火速將此事稟報朱祁鎮,朱祁鎮當即下令,以“謀反”之罪,將石亨抓捕入獄,隨後又下令抓捕石彪及石黨核心成員,嚴加審訊。審訊之下,石亨謀反的罪證確鑿,朱祁鎮震怒,下令將石亨凌遲處死,誅滅三族,石彪等親信,盡數被斬,橫行一時的“石黨”,就此覆滅。

石亨被後,曹吉祥見昔盟友接連倒台,心中惶恐不安,他深知自己作惡多端,朱祁鎮遲早會清算自己,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孤注一擲,發動叛亂。曹吉祥收養了大量義子,皆爲軍中精銳,他暗中聯絡這些義子,囤積兵器,打造鎧甲,準備趁朱祁鎮外出祭祀之時,發動兵變,奪取京城。

第五十二章 曹石之亂,皇權穩固

石亨伏誅後,曹吉祥成了天順朝唯一的權奸,手握東廠兵權,麾下義子數千,皆是能征善戰的精銳,朝野上下,無人敢捋其鋒芒。可他心中清楚,朱祁鎮對自己的猜忌深,石亨的下場,便是自己的前車之鑑,唯有發動叛亂,奪取皇位,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與富貴。

爲了籌劃叛亂,曹吉祥做足了準備,他先是暗中命義子曹欽,在京營之中安親信,掌控了部分京營兵權;又派人四處聯絡失意官員與藩王,許諾事成之後,加官進爵,尋求支持;同時,囤積大量兵器糧草,打造鎧甲,訓練義子與親信,夜練,準備伺機而動。曹欽還暗中收買了宮中的太監,讓其監視朱祁鎮的行蹤,隨時稟報,以便找準時機,發動兵變。

天順五年七月,朱祁鎮決定於七月十七,前往南郊舉行祭祀大典,祭祀天地,祈求國泰民安。曹欽得知後,認爲天賜良機,祭祀之時,朱祁鎮身邊守衛薄弱,京城兵力空虛,正是發動兵變的最佳時機。他與曹吉祥商議,定下周密計劃:七月十六夜,曹欽率領麾下義子與親信,突襲皇宮,斬朱祁鎮;曹吉祥則在宮中率領宦官響應,控制宮門,打開城門,迎接曹欽大軍入城;事成之後,擁立曹吉祥爲帝,改元登基。

七月十六夜,曹欽召集麾下義子曹鉉、曹鐸等人,歃血爲盟,誓師起兵,隨後率領數千精銳,直奔宮門。可天有不測風雲,曹欽的麾下有一員將領,名叫馬亮,此人心中畏懼,不願參與謀反,趁亂偷偷逃出,直奔皇宮,向朱祁鎮稟報了曹欽謀反的消息。朱祁鎮聽聞,大驚失色,當即下令關閉宮門,嚴守紫禁城,同時命錦衣衛火速調集兵力,圍剿叛軍,又派人前往曹吉祥府邸,將曹吉祥抓捕入獄,切斷其與曹欽的聯系。

曹欽率軍抵達東華門,見宮門緊閉,守衛森嚴,心知計劃敗露,馬亮必定叛逃告密,怒不可遏,下令率軍猛攻東華門。東華門守將早有防備,率領守軍奮力抵抗,滾木礌石、火炮箭矢齊發,叛軍死傷慘重,難以靠近宮門。曹欽見狀,又率軍轉攻西直門、崇文門,可各門守軍皆已得到消息,嚴陣以待,叛軍屢攻不下,士氣漸低落。

此時,錦衣衛指揮使門達,率領數千精銳錦衣衛趕到,與叛軍展開激戰。門達身先士卒,奮勇敵,錦衣衛將士個個勇猛善戰,叛軍本就是烏合之衆,加之計劃敗露,軍心渙散,很快便潰不成軍。曹欽見大勢已去,麾下將士死傷大半,深知叛亂無望,只得率領殘部,逃回自己的府邸,閉門死守。

門達率軍包圍曹府,下令猛攻,曹欽負隅頑抗,率親信在府中拼死抵抗,雙方激戰半,曹府火光沖天,屍橫遍地。曹欽見府邸即將被攻破,深知自己難逃一死,先是親手斬了自己的妻妾子女,隨後拔劍自刎,結束了其罪惡的一生。曹鉉、曹鐸等曹欽的親信,盡數被斬,無一幸免。

宮中的曹吉祥,被抓捕入獄後,得知曹欽叛亂失敗,自刎身亡,徹底絕望。朱祁鎮下令,將曹吉祥押赴刑場,凌遲處死,誅滅九族。曹吉祥的義子、親信,以及參與叛亂的官員,盡數被清查,或斬,或流放,橫行一時的曹黨,就此覆滅。這場由曹吉祥、曹欽父子發動的叛亂,史稱“曹石之亂”,歷時一便被平定,朱祁鎮憑借果斷的處置,穩固了自己的皇權。

曹石之亂平定後,朱祁鎮終於肅清了復辟以來的奸佞勢力,朝堂之上,風氣爲之一清。他吸取了徐有貞、石亨、曹吉祥專權亂政的教訓,開始親理朝政,整頓吏治,嚴懲貪腐,重用正直賢臣,如李賢、王翱等人,李賢被任命爲內閣首輔,此人忠君愛國,清正廉潔,頗有治國之才,在他的輔佐下,天順朝的朝政,漸漸走出混亂,回歸正軌。

在民生方面,朱祁鎮延續仁宣以來的休養生息之策,減免賦稅,鼓勵墾荒,興修水利,緩解了多年戰亂與奸佞亂政帶來的民生創傷。他還下令廢除了洪武年間的“殉葬制度”,臨終前留下遺詔,言道:“自太祖以來,宮妃殉葬,皆爲陋習,朕不忍爲之,此後,凡朕駕崩,後宮妃嬪,無需殉葬,各歸其宮,安享天年。”這一舉措,乃是朱祁鎮一生之中,最具仁政的舉措,廢除了延續數百年的殉葬陋習,拯救了無數後宮女子的性命,爲後世所稱贊。

在邊防方面,朱祁鎮命王翱鎮守遼東,馬昂鎮守宣府,整頓邊防,修繕長城,抵御蒙古部落的侵擾。此時的蒙古,經北京保衛戰與內亂後,勢力大衰,分裂爲韃靼、瓦剌、兀良哈三部,彼此互相攻伐,無力南下大規模侵擾,大明北方邊境,得以安寧。朱祁鎮還下令重啓與蒙古的互市,互通有無,雙方百姓,皆受益良多,邊境之上,呈現出一片和平景象。

天順八年,朱祁鎮在位八年,歷經南宮復辟、誅滅於謙、曹石之亂等一系列風波,晚年幡然醒悟,勤於理政,推行仁政,彌補了早年的過失。可常年的憂思與勞,讓他的身體漸衰弱,最終臥床不起,臨終前,他召見太子朱見深與內閣首輔李賢,囑托道:“朕一生,有功有過,錯於謙,是朕一生憾事,你繼位後,當爲於謙,重用賢臣,推行仁政,善待百姓,穩固大明江山,莫要重蹈朕的覆轍。”言罷,駕崩於乾清宮,享年三十八歲,追諡孝睿皇帝,廟號英宗,葬於裕陵。

第五十三章 憲宗登基,昭雪

天順八年正月,明英宗朱祁鎮駕崩,皇太子朱見深遵奉遺詔,登基稱帝,改元成化,史稱明憲宗。朱見深繼位時,年僅十八歲,他自幼歷經坎坷,兩歲時被立爲太子,五歲時因朱祁鈺易儲,被貶爲沂王,軟禁沂王府,期間受盡冷眼,唯有宮女萬貞兒始終陪伴在他身邊,悉心照料,不離不棄,這份情誼,成爲朱見深一生最珍貴的回憶。登基之後,朱見深感念萬貞兒的恩情,對其寵愛有加,即便萬貞兒年長他十七歲,依舊獨寵後宮,這也爲後萬貴妃專寵後宮,埋下了伏筆。

朱見深繼位之初,便展現出了明君的潛質,他謹遵英宗遺詔,親賢臣,遠小人,整頓吏治,推行仁政,首要之事,便是爲於謙昭雪。成化元年,朱見深下旨,追復於謙兵部尚書之職,追諡“肅愍”,後又改諡“忠肅”,赦免於謙被流放的家人,允許其返回京城,歸還其被抄沒的家產,同時下令爲於謙修建祠堂,命名爲“旌功祠”,供後世祭祀緬懷。旨意下達,朝野上下,一片歡騰,百姓們奔走相告,感念憲宗的英明,於謙的冤屈,歷經八年,終得昭雪,忠臣之名,得以正名。

隨後,朱見深又下令,清算天順朝的奸佞餘黨,凡是徐有貞、石亨、曹吉祥的親信,未盡誅者,盡數流放蠻荒之地;凡是被誣陷貶謫的景泰朝舊臣,皆官復原職,或加以重用。他召回了被流放的章綸等人,任命章綸爲禮部侍郎,重用李賢、王翱、彭時等正直賢臣,組成新的內閣,輔佐自己理政。李賢等人忠心耿耿,恪盡職守,爲成化朝的朝政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吏治方面,朱見深下令整頓吏治,嚴懲貪腐,完善官員考核制度,三年一考,六年一察,考核優秀者,升遷重用;考核不合格者,降職罷免,甚至治罪。他還下令精簡機構,裁汰冗官,廢除了天順朝石亨、曹吉祥增設的大量冗餘官職,減輕了百姓的賦稅負擔。同時,朱見深重視科舉取士,擴大國子監招生規模,選拔了大量賢能之士入朝爲官,朝堂之上,人才濟濟,吏治漸清明。

在民生方面,朱見深延續仁宣、天順以來的休養生息之策,減免全國多地的賦稅,尤其是遭受戰亂與災荒的地區,免稅三年,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他下令興修水利,疏通黃河、淮河等河道,防治水患,保障農業生產;同時,廣設常平倉與惠民藥局,豐年儲糧,荒年開倉放糧,救治貧苦百姓,安撫流民。成化初年,全國多地爆發水災、旱災,朱見深下令調撥國庫錢糧,賑災救民,派遣官員前往災區,安撫百姓,組織生產,百姓安居樂業,社會秩序穩定,大明的經濟,漸漸恢復並發展起來。

在邊防方面,朱見深命趙輔、韓雍等將領,率軍平定西南土司叛亂。正統、景泰年間,西南大藤峽土司叛亂,屢剿屢犯,成爲大明西南的一大隱患。成化元年,韓雍率領大軍,深入大藤峽,圍剿叛軍,他身先士卒,奮勇敵,歷經數月激戰,終於平定叛亂,斬叛軍首領,爲了防止叛軍再次作亂,韓雍下令斬斷大藤峽的巨藤,改大藤峽爲“斷藤峽”,並設立衛所,駐軍鎮守,西南邊境,得以安寧。

北方的蒙古部落,雖分裂爲三部,卻依舊時常南下侵擾邊境,朱見深下令加強北方邊防,修繕長城,增設衛所,派重兵駐守山海關、居庸關等重鎮。他還命王越爲三邊總制,統領西北邊防,王越智勇雙全,多次率軍擊敗蒙古韃靼部的侵擾,斬敵軍數萬,繳獲牛羊馬匹無數,韃靼部元氣大傷,被迫向大明稱臣納貢,北方邊境,得以長治久安。

可就在朝政漸清明、國力漸恢復之時,後宮之中,卻漸漸生出亂象。萬貞兒被朱見深封爲貴妃,深得寵愛,她恃寵而驕,野心勃勃,不僅壟斷後宮,不許其他妃嬪接近朱見深,還暗中預朝政,拉攏外戚,培植親信,朝堂之上,漸漸形成了以萬貴妃爲首的外戚勢力,成化朝的朝政,即將面臨新的挑戰。

第五十四章 萬妃專寵,後宮政

明憲宗朱見深登基後,對陪伴自己度過坎坷歲月的萬貞兒,寵愛到了極致,成化元年,便冊封萬貞兒爲貴妃,雖無皇後之名,卻享皇後之實,後宮之中,無人敢與之抗衡。此時的萬貞兒,已然三十五歲,容顏不再,可朱見深對其寵愛有加,留宿萬貴妃宮中,對年輕貌美的皇後吳氏,以及其他妃嬪,視而不見,這份跨越年齡的寵愛,在大明後宮之中,實屬罕見。

皇後吳氏,出身名門,端莊貌美,聰慧過人,見萬貴妃獨占聖寵,驕橫跋扈,心中不滿,多次出面斥責萬貴妃的僭越之舉。萬貴妃心生怨恨,便在朱見深面前吹枕邊風,詆毀吳皇後,謊稱吳皇後對自己心懷不滿,暗中加害自己。朱見深對萬貴妃言聽計從,不問青紅皂白,便下令廢黜吳皇後,貶居冷宮,此事震驚朝野,百官紛紛上奏求情,可朱見深心意已決,無人能改。吳皇後被廢後,朱見深想立萬貴妃爲後,可萬貴妃出身低微,且年長朱見深十七歲,遭到了孫太後與群臣的堅決反對,朱見深無奈,只得立王氏爲皇後。

王皇後性情溫順,深知朱見深對萬貴妃的寵愛,也見識了吳皇後的下場,因此對萬貴妃百般忍讓,從不與之爭鋒,後宮之事,皆由萬貴妃做主,自己形同虛設。萬貴妃自此更加驕橫跋扈,壟斷後宮,凡有妃嬪被朱見深臨幸,或懷有身孕,她必定會想方設法加以迫害,或下毒,或縊,手段殘忍至極。後宮妃嬪,人人自危,皆不敢接近朱見深,生怕引來身之禍。

成化二年,萬貴妃爲朱見深生下一子,朱見深大喜過望,當即下旨,冊封萬貴妃爲皇貴妃,許諾立其子爲太子。可天不遂人願,這個孩子未滿周歲,便夭折了,萬貴妃悲痛欲絕,自此之後,再也未能生育。失去孩子後,萬貴妃的性情愈發暴戾,她見自己無法生育,便見不得其他妃嬪生育,對後宮之中懷有身孕的妃嬪,展開了瘋狂的迫害,無數皇子皇女,皆死於她的毒手,朱見深雖知曉此事,卻因對萬貴妃的寵愛,始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加制止。

成化六年,宮女紀氏被朱見深臨幸,懷有身孕,萬貴妃得知後,大怒,派宮女前往加害紀氏。宮女不忍心下手,便謊稱紀氏只是身患重病,並非懷孕,紀氏得以幸免,被送往冷宮安樂堂居住。不久後,紀氏生下一子,便是後來的明孝宗朱祐樘。萬貴妃得知後,又派太監張敏前往溺死皇子,張敏心懷不忍,冒着頭的風險,將皇子秘密藏了起來,每用米粉喂養,吳廢後得知後,也暗中相助,將皇子接入冷宮,悉心照料,皇子才得以存活下來,在冷宮之中,悄然長大,無人知曉。

萬貴妃不僅壟斷後宮,還暗中預朝政,培植自己的勢力。她的兄弟萬喜、萬通、萬達等人,皆被朱見深加官進爵,身居高位,掌管兵權與財權,三人依仗萬貴妃的權勢,貪贓枉法,橫行霸道,欺壓百姓,朝中官員,凡想升官發財者,皆需先巴結萬氏兄弟,向其獻上厚禮。萬貴妃還與宦官汪直相互勾結,汪直乃是朱見深寵信的太監,掌管西廠,權勢滔天,二人內外勾結,把持朝政,打壓異己,凡是反對他們的官員,皆被羅織罪名,打入詔獄,嚴刑拷打,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內閣首輔李賢、兵部尚書王越等正直賢臣,多次上奏,彈劾萬氏兄弟貪贓枉法,汪直專權亂政,懇請陛下嚴懲,疏遠萬貴妃。可朱見深對萬貴妃言聽計從,對群臣的建言,一概置之不理,甚至將進諫的官員貶謫罷官。李賢見狀,憂心忡忡,卻也無能爲力,最終積勞成疾,病逝於任上。李賢死後,朝堂之上,再無可以制衡萬貴妃與汪直的力量,二人的權勢,愈發膨脹,成化朝的朝政,再次陷入混亂之中。

成化十三年,萬貴妃見朱見深漸年長,卻依舊無子嗣,心中愈發不安,她擔心後其他妃嬪生下皇子,威脅自己的地位,便加緊了對後宮妃嬪的迫害,後宮之中,一片腥風血雨。而此時,被藏匿在冷宮的朱祐樘,已然六歲,太監張敏見朱見深因無子而憂心忡忡,深知此事再也無法隱瞞,便冒死向朱見深稟報了皇子的下落。朱見深聽聞自己還有一子存活,大喜過望,當即下令,將朱祐樘接回宮中,冊封爲太子,紀氏也被封爲淑妃。

萬貴妃得知朱祐樘存活,且被立爲太子,震怒不已,她恨張敏與紀氏壞了自己的好事,不久後,紀氏便離奇暴斃,張敏也被自盡,吳廢後則被遷往別處,嚴加看管。萬貴妃並未就此罷休,多次試圖加害朱祐樘,幸得周太後將朱祐樘接入仁壽宮,親自撫養,嚴加保護,朱祐樘才得以安然長大,躲過了萬貴妃的毒手。

第五十五章 汪直亂政,西廠橫行

萬貴妃專寵後宮,預朝政,而宦官汪直的崛起,更是讓成化朝的朝政,雪上加霜。汪直本是廣西瑤族人,幼年時因土司叛亂,被俘入宮,淨身成爲太監,因其聰慧狡黠,善於察言觀色,很快便得到了萬貴妃的賞識,被推薦給朱見深,負責侍奉朱見深的起居。汪直深知朱見深渴望知曉宮外之事,便時常搜羅一些市井傳聞,講給朱見深聽,深得朱見深的歡心與信任。

成化十三年,朱見深爲了加強對百官與百姓的監視,制衡東廠的權力,下令設立西廠,任命汪直爲西廠提督,統領西廠事務。西廠的權力,遠超東廠與錦衣衛,不僅可以隨意逮捕官員百姓,無需奏請皇帝,還可以預朝政,審理案件,汪直手握西廠大權,權勢滔天,成爲成化朝最有權勢的宦官。

汪直掌權後,便露出了殘暴貪婪的本性,他利用西廠的權力,大肆抓捕官員百姓,羅織罪名,嚴刑拷打,凡是不肯依附自己之人,皆被誣陷爲“謀逆”“貪腐”,輕則貶謫流放,重則斬首示衆,誅滅三族。西廠的緹騎,遍布京城內外,四處偵緝,百姓稍有不慎,便會被冠以罪名,抓入西廠大獄,受盡酷刑,京城百姓,人人自危,怨聲載道,稱西廠爲“之門”。

汪直爲了樹立自己的威望,刻意制造冤假錯案,大肆打壓異己。兵部尚書項忠,正直不阿,不肯依附汪直,汪直便羅織罪名,誣陷項忠貪贓枉法,將其打入詔獄,嚴刑拷打,項忠寧死不屈,最終被罷官削職,流放邊疆;內閣大學士商輅,多次上奏,彈劾汪直專權亂政,請求廢除西廠,汪直懷恨在心,暗中陷害商輅,商輅無奈,只得辭官歸隱。短短數月之間,被汪直陷害的官員,多達數百人,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無人敢與汪直抗衡。

汪直還與萬貴妃相互勾結,內外呼應,萬貴妃在後宮把持朝政,汪直在朝堂之上打壓異己,二人狼狽爲奸,貪贓枉法,聚斂錢財,萬氏兄弟依仗萬貴妃與汪直的權勢,在京城之中圈占土地,開設店鋪,壟斷商貿,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汪直還肆意預邊防事務,他不懂軍事,卻胡亂指揮,派親信前往邊關擔任將領,這些人貪生怕死,不懂兵法,導致邊防漸鬆弛,蒙古韃靼部趁機南下侵擾,邊境百姓,再次陷入戰火之中。

成化十四年,遼東女真部落叛亂,侵擾大明邊境,汪直爲了博取戰功,鞏固自己的權勢,主動請纓,率軍出征遼東。朱見深大喜,任命汪直爲監軍,統領大軍,前往平叛。汪直率軍抵達遼東後,不懂軍事,卻獨攬軍權,胡亂指揮,導致明軍屢戰屢敗,死傷慘重,不僅未能平定叛亂,反而讓女真部落的勢力愈發強大。可汪直卻隱瞞敗績,向朱見深謊報戰功,稱自己大敗女真,斬敵軍數萬,朱見深不辨真僞,大喜過望,對汪直愈發器重,加封其爲太保,賞賜無數。

汪直的專權亂政,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強烈不滿,百官紛紛上奏,彈劾汪直,請求廢除西廠,嚴懲汪直。成化十八年,內閣首輔萬安、大學士劉吉等人,聯名上奏,歷數汪直的罪狀,言道:“汪直專權亂政,殘害忠良,荼毒百姓,擾亂邊防,西廠設立以來,朝野不寧,民怨沸騰,若不廢除西廠,嚴懲汪直,大明江山,必遭禍亂!”此時的朱見深,也漸漸察覺到了汪直的野心與西廠的危害,加之萬貴妃年事已高,對朝政的掌控力大不如前,朱見深終於下定決心,廢除西廠,將汪直貶謫到南京,擔任奉御,剝奪其所有權力。

汪直倒台後,西廠被廢除,朝野上下,一片歡騰,百官紛紛上奏,請求嚴懲汪直的親信,朱見深下令,清查西廠餘黨,凡是汪直的親信,盡數被罷官流放,朝堂之上,風氣爲之一清。可此時的成化朝,歷經萬貴妃專寵與汪直亂政,國力已然受損,吏治腐敗,邊防鬆弛,雖經朱見深後期整頓,略有好轉,卻再也難以重現仁宣盛世的輝煌。

成化二十三年,萬貴妃病逝,朱見深悲痛欲絕,自此一蹶不振,終沉迷酒色,不理朝政,身體漸衰弱。同年八月,明憲宗朱見深駕崩於乾清宮,享年四十一歲,追諡孝純皇帝,廟號憲宗,葬於茂陵。皇太子朱祐樘,在周太後與群臣的簇擁下,登基稱帝,改元弘治,史稱明孝宗。這位在冷宮中長大、歷經磨難的皇子,即將登上歷史舞台,以仁政治國,力挽狂瀾,開創大明王朝最後的盛世——弘治中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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