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秘藥‘燼’?”
宇文軒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寢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結成了冰。那雙墨色的眸子深處,翻涌着驚濤駭浪,不再是針對府內傾軋的怒火,而是觸及更深層秘密的震驚與凜冽。
影一將一本殘破不堪、紙張泛黃脆硬的古籍小心翼翼地上呈。翻到的那一頁,繪制着一個繁復的圖騰,線條古樸詭異,與宇文軒背上的印記確有七分神似。旁邊那行模糊的小字注解,赫然寫着:“燼,前朝宮廷秘制,性烈,如附骨之疽,焚經蝕脈,狀若熾焰……”
林曉月心頭巨震。“狀若熾焰”!這幾乎明示了宇文軒所中之毒,即便不是“燼”本身,也與其有着極深的淵源!下毒之人,竟然動用了牽扯前朝的秘密?
宇文軒指尖撫過那模糊的圖騰,眼神晦暗不明。前朝覆滅已近百年,所有相關記載幾乎都被當今朝廷銷毀殆盡,這毒……究竟是如何落到他身上的?背後之人,所圖爲何?
“這本書,從何而來?”他問影一,聲音裏帶着壓抑的氣。
“混在庫房一批前朝遺留的雜物中,登記在冊的是……前朝某位失勢郡主的嫁妝殘本,一直無人問津。”影一答道。
線索似乎指向了前朝餘孽?可爲何偏偏在此時,以此種方式被發現?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引導?
宇文軒看向林曉月,目光銳利:“此事,你如何看?”
林曉月沉吟片刻,道:“王爺,此書出現得蹊蹺。若真是前朝秘藥,下毒者身份必然非同小可。但眼下,我們更需確認,您所中之毒,與這‘燼’究竟是何關系。這或許……是解毒的關鍵。”
她的話,將紛亂的思緒拉回了最實際的問題——解毒。
三之約,轉瞬即至。
這三天,林曉月幾乎不眠不休。她利用影一尋來的藥材,在聽雪苑的小藥房裏進行了無數次試驗。那本前朝醫典的殘頁給了她至關重要的啓發,“燼”的特性描述,讓她對“熾焰”的毒性有了更深的認知。
她發現,“熾焰”並非純粹的“燼”,而是經過改良,毒性更爲陰損纏綿,但核心的“焚經”特性未變。醫典殘頁上提及的幾味克制“燼”的藥材,雖年代久遠藥性記載有所偏差,卻爲她指明了方向。
夜色深沉,她帶着新配制的藥液和一套更長的金針,再次踏入宇文軒的寢殿。
宇文軒靠在榻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明,正靜靜地看着她。這三,他依照她的囑咐靜養,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那無時無刻不在啃噬經脈的灼痛感,確實減輕了。
“王爺,請服下此藥。”林曉月將一碗色澤更深、氣味也更辛辣的藥液遞到他面前,“此次行針,會觸及更深層的經脈,過程可能比上次更爲痛苦,需以此藥護住心脈。”
宇文軒沒有多問,接過藥碗。這一次,他甚至沒有一絲猶豫,仰頭飲盡。極致的苦澀與一股奇異的灼熱感順着喉嚨滑下,讓他微微蹙眉。
林曉月取出金針,在燭火上細細消毒。她的動作沉穩,眼神專注。
“開始吧。”宇文軒平躺下去,閉上了眼睛,將身體全然交托。
林曉月深吸一口氣,指尖穩如磐石,第一針,緩緩刺入他口的膻中。這一次,她下針更慢,更深,小心翼翼地引導着藥力,沖擊那些被毒素淤塞已久的細微經脈。
隨着金針的深入,宇文軒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比上一次更加猛烈。額頭上青筋暴起,大顆的冷汗瞬間浸溼了鬢發和衣襟。他死死咬住牙關,喉間溢出壓抑不住的、破碎的悶哼,仿佛在承受千刀萬剮之苦。
林曉月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經脈中那頑固毒素的瘋狂抵抗,以及藥力與之沖撞帶來的劇烈波動。她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心,據他的反應,不停地微調着金針的角度和深度,引導着藥力如同細小的鑿子,一點點撬動那附骨之疽。
時間仿佛過得極其緩慢。
影一守在門外,聽着裏面傳來的壓抑痛哼,拳頭握得死緊。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宇文軒幾乎要昏厥過去時,一股濃重的、帶着腥臭氣的黑血,猛地從他唇角溢了出來!
林曉月眼神一亮,低喝一聲:“就是現在!”
她迅速起出大部分金針,只留最後三在最關鍵的位上,指尖以一種奇異的手法快速捻動。
宇文軒猛地睜大眼睛,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般,癱軟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那口黑血吐出後,他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席卷全身,雖然虛弱,但那種沉痾已久的滯澀與隱痛,竟奇跡般地消散了大半!
林曉月取下最後三金針,也幾乎虛脫,扶住桌沿才站穩。她看着榻上雖然疲憊不堪,但眉宇間那股死寂的灰敗之氣已悄然散去的宇文軒,輕輕鬆了口氣。
“王爺體內淤積多年的部分核心毒素,已隨那口瘀血排出。後續仍需按時服藥調理,清除餘毒,但……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她的聲音帶着疲憊的沙啞。
宇文軒緩緩坐起身,感受着體內久違的、近乎陌生的輕鬆感,他抬眸,深深地看向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卻眼神晶亮的女子。
“本王說過,若能解毒,許你平安自由。”他開口,聲音依舊虛弱,卻帶着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待餘毒清盡,承諾即刻兌現。”
這是他對她價值的最高認可,也是對她未來的正式許諾。
“謝王爺。”林曉月微微頷首。
然而,就在這時,影一神色凝重地再次入內,低聲道:“王爺,王妃,屬下剛收到消息。柳側妃……今秘密接待了一位從江南來的香料商人。另外,我們派去監視錢嬤嬤的人回報,她昨夜偷偷將一包東西,埋在了……錦蘭院後的一株老梅樹下。”
林曉月與宇文軒對視一眼。
宮宴在即,柳如娘的動作越來越頻繁了。那包被埋下的東西,會是什麼?與那江南來的香料商人,又有什麼關聯?
看似平靜的王府之下,暗流愈發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