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知道現在硬勸無用,反而可能激起女兒的逆反心理,心思急轉,決定先轉移她的注意力。
“此事暫且不提。娘這裏倒是有個正經好消息要告訴你。方才知府夫人派人送來請柬,三日後在府上舉辦賞花宴,特意點名要你務必到場呢。”
她觀察着女兒的神色,意味深長地補充道:“聽說,知府夫人這是在爲她那位剛滿十八、尚未婚配的小公子相看林州各家的好姑娘。”
“我們家嬌嬌品貌出衆,若是能被知府夫人看上,那才是真正的錦繡前程,不比跟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商賈強上千百倍?”
在陳氏勸說林玉嬌的時候,另一邊蘇靈昭也被隱舟送回她的住處。
蘇靈昭:“方才在街上,多謝公子出言維護。”
隱舟神色平靜,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蘇姑娘不必客氣。你助子軒穩住病情,我略盡綿力,亦是應當。互相扶持而已。”
他正要告辭,卻見白芷眼眶紅紅地從內院快步走來,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激動和哽咽:“小姐!小姐!大公子……大公子他醒了!”
蘇靈昭聞言,眼中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也顧不上再多禮,轉身便朝內室快步走去。
隱舟略一沉吟,也跟了上去,於情於理,他都該去探望一下。
內室裏,蘇景深虛弱地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與蘇靈昭頗爲相似的眸子已經睜開。
他見到妹妹進來,嘴角努力扯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昭昭……”
“哥!”蘇靈昭快步走到床邊,握住兄長微涼的手,聲音都有些發顫,“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
蘇景深輕輕搖頭,目光慈愛地打量着妹妹,聲音沙啞而關切:“我沒事了……倒是你,這段時日,辛苦你了。林家……他們對你可好?”
他昏迷前,最記掛的就是妹妹。
蘇靈昭心中一酸,面上卻綻開一個輕鬆的笑容。
“哥,我挺好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林家……也還過得去。”
她下意識地隱瞞了所有不堪,只想讓兄長安心養傷。
就在這時,跟在後面進來的白芷,聽着小姐報喜不報憂的話,再想起這半月來的擔驚受怕、小姐受的委屈和傷痛,積壓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大公子!小姐她騙你的!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白芷跪倒在床邊,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不管蘇靈昭在一旁急切的眼色和低聲阻止,將事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林家那群黑心肝的,他們把小姐的嫁妝都吞了,還把小姐趕到別莊自生自滅!您重傷過來那天,小姐爲了救您,去林家要救命錢,他們非但不給,還……還當街打斷了小姐的腿!”
“白芷!別說了!”蘇靈昭急忙制止,但已經晚了。
蘇景深聽着白芷的哭訴,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原本溫和的眼神瞬間被震驚、心痛和滔天的怒火取代。
他猛地抓住蘇靈昭的手,聲音顫抖:“昭昭……她說的……都是真的?你的腿……他們竟敢……竟敢如此對你?!”
他情緒過於激動,加之重傷初醒,氣血上涌,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襲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哥!”
蘇靈昭嚇壞了,連忙扶住他,一手熟練地按上他頸後的穴位,輸入一絲溫和的內力幫他順氣。
“哥!你冷靜點!別激動!你看我的腿已經好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她轉頭有些懊惱地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捂着嘴不敢再哭出聲。
站在一旁的隱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着蘇靈昭焦急安撫兄長的側影,聽着那輕描淡寫背後隱藏的驚心過往,眸色深沉如夜。
他之前雖知蘇靈昭與林家有隙,卻不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曲折和傷害。
“蘇公子安心靜養即可。回春堂藥材齊全,若有需要,隨時開口。”
在蘇靈昭治療下,蘇景深漸漸穩定下來。
一旁的隱舟體貼地告辭離開。
屋內只有兩人,蘇靈昭思索了下,還是問出了一直盤旋在心頭的問題:“哥,你……究竟是怎麼受的傷?是誰傷的你?”
蘇景深眼皮微顫,避開妹妹灼灼的目光,聲音沙啞:“昭昭,這些事……你不必知道。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安全。”
他不想將唯一的妹妹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
蘇靈昭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哥,你看看我。”她聲音平靜,“我現在,不僅能自保,還能救你,更能與林家周旋,甚至……結識了像隱舟公子這樣的人。”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需要你時時刻刻護在羽翼之下,遇到事情只會驚慌失措的蘇靈昭了。”
“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承擔。否則,我只會更擔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那才更危險。”
蘇景深看着妹妹清亮堅定的眼眸,那裏面再也沒有了從前的依賴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他陌生又心安的沉穩。
他想起她剛才爲自己順氣時那精準的手法,想起隱舟那般人物對她的態度……
他長長嘆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警惕地問道:“那位隱舟公子……他究竟是什麼人?我看他氣度威儀,絕非常人。你與他……又是如何結識的?”
蘇靈昭知道兄長的顧慮,坦然道:“哥,你放心。我與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醫患關系與互助之情。”
“我機緣巧合下,救了他的弟弟陸子軒,他感念恩情,才多次出手相助。他具體身份我不便多問,但絕非奸惡之徒,也……絕非我們招惹得起的存在。”
“你救了他弟弟?”
蘇景深更加驚愕,他上下打量着妹妹,“昭昭,你的醫術……何時變得如此精湛了?”
他記得妹妹雖讀過幾本醫書,但絕達不到能處理如此重傷,甚至能引得隱舟那般人物重視的程度。
蘇靈昭早已想好說辭,她面色不變,從容答道:“是爺爺留下的那些醫書。以前只是泛泛而讀,嫁入林家後……閒暇時間多了,便潛心鑽研,加上或許有些天賦,不知不覺就有了些心得。”
她將一切都歸功於過世的祖父和自身的“天賦”,這是最不易被拆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