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龍瑩瑩被問得啞口無言。其實決定來汶川之前,她對羌族文化以及歷史了解的不多,但對如何去保護羌族文化羅列出很多方法和應對措施。然而在這個經驗豐富且有着深厚民族文化底蘊的女人面前說出這些,無異於關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龍瑩瑩所獲取的那些方法和措施都是從網上獲取的,完全沒有實踐經驗,也沒有相關方面的知識儲備。
她紅着臉尷尬道:“您的問題我回答不上來。不過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去做,謝謝您!”
送走阿克三姐弟,美佳歉意道:“瑩瑩,對不起,今天我本想......”
她今天本想幫龍瑩瑩,卻弄巧成拙,非但沒幫上忙,還被蘭措當衆人教育了一頓。
龍瑩瑩倒不覺得丟面子,只是心裏有些不舒服。
“別道歉啦!今天的事我該感謝你。蘭老師說的沒錯。”
美佳捏了捏她的臉,“了解羌族的歷史和文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着急慢慢來嘛!”
龍瑩瑩正色道:“這個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其實我根本做不到像我媽媽那樣,但我至少幫她找到打開雲紋木喀的鑰匙!”
這些天她埋頭研究並非羌族歷史文化,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母親留下的那些資料上。通過幾天的分析,她獲得一個重要信息即關於雲紋木喀鑰匙的線索。
根據她母親存檔在文化館的羌族文化調研資料中,記載着這樣一個細節:地震前兩年,他們開始尋找雲紋木喀的鑰匙,卻未來得及研究半張羊皮卷的內容便弄丟了鑰匙。
美佳瞳仁放大,眨巴了好幾下眼:“我的意思是鑰匙在地震中遺失?這可比大海撈針還難,怎麼找?”
龍瑩瑩笑着回道:“我當然沒本事刨土找鑰匙,但我有信心從你們的文化中找到那把可以開啓雲紋木喀的鑰匙!”
“哦,你是這個意思啊!”美佳認同地點頭,“嗯,這對你來說不是問題。我們一起加努力!”
阿克與倆姐姐坐上車。他沉着臉對蘭措道,“大姐,人家是請教你問題而已,你說那些話有意思嗎?”
蘭措倒也不生氣,打趣道:“哦喲,看你那張臉黑得根鍋底一樣,這是喜歡上那丫頭了?”
“你胡說什麼啊!”阿克無語至極,“爲人師表,最起碼的尊重應該有,你今天爲什麼要說那些話?”
“你說爲什麼?”蘭措一抱手,“還不是因爲你說的那些話!”
阿克一手把着方向盤,一只手扶了下額:“她選擇和對方合作,你覺得還會告訴我嗎?”
蘭措笑而不語。
作爲一個承載着深厚歷史底蘊的古老民族,先輩們歷經歲月沉澱,留存下諸多極具價值的瑰寶,卻也引來心懷不軌者的覬覦。他們打着研究保護民族文化的幌子盜走不少珍寶。
阿克明白她心裏的擔憂,然而他相信龍瑩瑩的人品。
“你不是認識她媽媽嗎?你覺得她有問題,還是你認爲她媽媽是僞善的文化掠奪者?”
“不!她媽媽不是!”蘭措目光堅定,一口否決道。。
一個多次不顧自身安危、救人於危難的人,怎麼可能是文化掠奪者?但她的女兒年輕莽撞,對羌族文化和歷史尚不了解便想做她母親的事,這不得不讓她多留個心眼。
“你這麼確定?你和她媽媽很熟嗎?”阿克問着,心裏不禁多了幾分期待。
讀初中時,他被父母送去姑姑那裏讀書,直到大學畢業才回來,對家鄉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肖佳慧”這個名字,是他到文旅局上班第一天就聽過,直到美佳講述龍瑩瑩的事,他才特意去了解,並被深深震撼。
“我就見過她一面,談不上熟。”蘭措說道,“但她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我還知道她是如何犧牲在地震中的。”
剛啓動的車被阿克一腳油門刹住,怔道:“當時你也在場?她是怎麼死的?”
蘭措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提醒道:“那時我正在西南民族大學讀書,哪能親眼所見?”
阿克訕訕道:“對哦......那她媽媽......”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蘭措不耐煩,“這些跟你有關系嗎?”
阿克一向敬畏大姐,不敢再多言。
第二天,龍瑩瑩替白瑪爾青參加茂縣高山寨出土文物研討會議。雖頂替的是白瑪爾青的身份,但她對自己的資質心知肚明,抱的是學習態度而來。
跟在幾位成都專家身後,聽他們分析文物的歷史與意義。來到那把鐵刀前,專家們一番討論後斷定:鐵刀爲漢代所制,刃部鋒利,然考古現場其餘出土物基本爲宋朝物件,由此推斷被埋村寨屬宋朝時期。
正當專家們對鐵刀來歷展開延伸猜想時,一個爽朗明快、帶着明顯齊魯口音的女孩聲音打斷了研討:“你們知道這鐵刀上的雲紋符號代表什麼意思嗎?”
龍瑩瑩這一問如按下消音鍵,短暫安靜後,一位年輕男子沉着臉呵責道:“你一個服務員懂什麼?一邊去!”
聞言,龍瑩瑩鬱悶不已,卻也能理解——會場服務員多爲政府單位年輕職員,而眼前專家皆是博古通今的學界大佬。
她舉起掛在胸前的參會證件:“我是汶川縣羌族文化保護協會負責人白瑪爾青的學生......”
話未說完,一位身着民族服飾的中年男人打斷道:“丫頭,這是民俗學家研究的範疇,你問錯地方了。”說罷,他向專家們拱手致意,“年輕人不懂禮數,各位見諒。”隨後帶領專家繼續研討。
片刻後,中年男人折返回來,對呆立當場的龍瑩瑩肅穆道:“今天下午阿壩師範學院民族學蘭措教授有場羌族建築講座,你可以來參加。有問題不妨向她請教。”語罷,留下一個凝重又帶威脅的眼色,轉身離去。
龍瑩瑩爲自己魯莽的提問感到懊惱,狠狠拍了下腦門—,她又心急了。方才聽得入神,竟忘了眼前是群考古學家。
“蘭措的羌族建築講座......”她扶額喃喃,“我還去嗎?”
想到昨日尷尬,她有些泄氣,可這正是與蘭措拉近關系的契機。
這時美佳打來電話。龍瑩瑩走到走廊外接通:“喂?”
“瑩瑩,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定要答應我!”
“有什麼事?”龍瑩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