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進門，軟軟喊了聲，“我回來了！”
回應她的只有次臥的敲擊鍵盤聲。
“別送了！大哥！”
“陳哥帶帶我！”
毫無懸念，楊昱又在打遊戲。
放下包，一低頭，男士皮鞋一左一右隨意扔在玄關。
打開鞋櫃，原本放拖鞋的位置，放了一只粉拖鞋，一只黑拖鞋。
不用想另外兩只肯定在楊昱腳上。
周然扔掉兩只不匹配的拖鞋，翻出一雙新的換上。
拿起圍裙走到次臥門口，“吃飯嗎？”
楊昱光着膀子，戴着耳機，手指飛快敲擊鍵盤。
旁邊的筆記本電腦裏是未做完的材料。
楊昱按鼠標的手一頓，推開薯片可樂。
“靠！我家那個一回來就輸，煩！”
“漂亮能當錢花？”
周然關上門，隔絕吵鬧。
我生來就不是爲了取悅你！
剛走進廚房，手機進了信息。
陸皖錚：明天去胡博辦公室前發信息。
周然盯着手機界面，呆愣兩秒，吸吸鼻子。
至少今晚還不算太糟。
退出聊天界面，劃到袁媽媽發來的信息：
過幾天陸家要聚，找個借口推掉。
躲能躲到何時？
周然發了會呆，給自己煮了一碗面。
吃了飯，收拾妥當，鎖好臥室門，將近十二點。
在這個房間住了八九年，第一次覺得空。
抱起小熊仔躲進床邊的帳篷，打開裝飾燈，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這是那年陸皖錚回來用角鋼幫她搭的。
大姐陸晚吟幫她做的外罩、床單，掛了很多裝飾燈。
她怕一切狹小的空間，卻不怕這個帳篷。
腦子裏亂糟糟的，迷迷糊糊快睡着時，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快速坐起來，下意識拿起手機，夜裏一點半。
“周然，起來，有事！”
是楊昱。
周然檢查一下身上的睡衣。
從衣櫃裏翻了件開衫罩上，掃了眼睡裙裙擺，幹脆換成長衣長褲。
打開臥室門，就對上楊昱不耐的眼神。
“磨蹭！耽誤我睡覺！”
他依舊光着膀子，周然下意識別過臉。
楊昱倚着門框，打量她的衣服。
“胡總給我爸媽打電話。我警告你不要搞事。你們部門績效評級已經向年輕的傾斜，還有什麼不滿？”
“你怎麼回事，怎麼就不知道跟領導搞好關系呢？績效評級好，工資晉升不會差！”
“你是榆木腦袋嗎？還有袁姨，你不是她親生的，總歸在一個戶口本…”
周然沉默着，脊背挺得筆直，瞪了他一眼。
楊昱被她這一眼瞪的升起別樣的感覺。
“袁姨叫你回去吃飯…”
“還有事嗎？”
周然抬手握上門把手。
楊昱急忙補上一句，“家裏有吃的嗎？”
“沒有，你可以自己做或者叫外賣。”
聲音帶着沒睡醒的慵懶，像一根羽毛刮過楊昱心頭。
“那個…”楊昱擋住要關上的門，“今晚一起睡！”
一股不被尊重的憤怒竄上來，掀翻周然最後一絲耐心。
關門的手攥緊把手，抬腿重重給了他一下，順勢關緊門。
門鎖落下。
楊昱在外嘟囔，“我家也在催！我媽說了生了孩子才能結婚！你好自爲之！”
周然躺回帳篷，一拳捶在床墊上。
總是這樣，不管她在做什麼，必須按他的節奏隨叫隨到。
楊昱是陸家和袁媽媽選中的，說他是過日子的人。
可這一眼望到的未來，絕望的讓人崩潰。
一夜幾乎沒睡，周然望着鏡子裏快垂到臉頰的黑眼圈，用粉底遮了遮。
家離單位不遠。
作爲老牌國企，遠大保險不在新起之秀林立的金融街，在舊城的CBD。
一進單位，一樓櫃面正在開早會。
主管的聲音隱隱傳來。
“在辦業務時，對於關鍵合同條款和保全規定，要反復確認，確保客戶知曉…”
一夜的鬱氣稍減。
昨天的會議給單位打了強心劑。
重視業務流程對單位還是對客戶都是好事。
周然看了一眼手機：七點五十。
站到胡總辦公室外，想起昨天陸皖錚的信息，心底涌起暖流。
手機鎖屏，放回口袋。
她長大了，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等了十多分鍾，胡總拎着公文包來了。
請周然進去，順便打開窗戶。
周然識趣的拎起壺去打水，洗了杯子。
回來時辦公室多了一個人。
林戎正拿着一盒茶葉跟胡總聊武夷茶，見她進來接過水杯泡上茶。
胡總才進入正題。
周然掃了一眼林戎，發現她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
“小周啊，”胡總跟林戎對視一眼，“年輕敢擔當，咱們部門就缺這樣的好苗子。”
林戎笑容親切轉向周然。
“同事們對小周評價也不錯，就是…”林戎略略一頓，“還是胡總有眼光，挑了小周。”
胡總臉上肥肉笑擠在一起。
“這次的調查組，小周還得努力！”眼神意味深長的落在她身上，“你老公肯定也找你談過了。”
周然：“楊昱不是我老公！”
胡總哈哈一笑，“這不快了麼！個人問題要抓緊啊。”
轉而不給周然說話的機會看向林戎。
“工作不是有擔當就行，很多事要多學習。溝通方面，公文報告的撰寫都跟着你戎戎姐多學習多看。”
他端起玻璃杯吹了吹茶葉，吸溜兩口。
“你們剛訂婚，楊家二老對你期望也很高。也多些時間放到家庭上。”
“戎戎啊，你作爲黨員要對年輕同事的工作生活多幫助！”
林戎笑着接下話，“我聽胡總安排就是！”
胡總捏着水杯看向周然。
臉上堆着笑，那笑容卻是靜態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着警示。
周然感覺一股寒意爬上後背，放在膝頭的手指蜷了蜷。
謀定而後動，陸皖錚也教過她。
壓下心底的波瀾，平靜的順從的應下。
“多謝胡總支持！我一定跟戎戎姐多學習！”
林戎笑着說，“新來的裏我最喜歡周然！”
胡總放下水杯，大加贊賞，“好好幹！”
周然以爲可以走了，正要起身，被林戎眼神按下。
“小周的主要任務是走訪，收集數據。別看這些基礎工作簡單不重要，也要對自己有要求。”
胡總打開電腦，似乎注意力並不在她們這。
“至於後續分析寫報告，協調各部門，這些最苦最累的工作我來！胡總您看行嗎？”
胡總這才從電腦面前抬頭，大手一揮，“你看着辦，我只要結果！”
周然眼神在兩人身上打個來回。
就知道胡總不會只把寶押在楊昱身上。
這一石三鳥的辦法都能用到她身上。
周然，你真是出息了！
林戎的聲音密密匝匝傳來。
“…小周，你有什麼建議可以提嘛！我們會酌情考慮的。”
周然對上林戎精明的眼神，嗓音軟軟。
“我會按胡總的要求，做好留痕，方便戎戎姐後續工作。”
看不起基礎工作？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