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花園確實很老了，小區裏面的樹已經長到四層樓高，遠遠一看，房子像是藏在綠蔭裏。
談智從大門進小區的時候，發現剛裝上不久的人臉識別系統已經罷工，徹底淪爲擺設。
她家在5棟，剛走到樓棟前，就看到梁奶奶坐在小院子裏摘韭菜。
梁奶奶七十多歲，是談老師之前在學校的前輩，他們都是教數學的。梁奶奶的老伴早已去世，兒子和媳婦移居到美國，她不願在花甲之年還飄零異國他鄉，一個人住在香樟花園。
她喜歡談智，又心疼談智父親去世早，有媽和沒媽一個樣，把談智當孫女一樣看待。
談智住301，她住101，201和601的房主搬走了，一直空着。401和501都是租戶。
老式小區只有6層樓高，這一個單元目前只住了這四戶人家。
梁奶奶看談智回來了，連忙站起來，推開小院門，“新新，你回來了？我鍋裏燉着鴨湯……就等着你呢。”
談智看梁奶奶精神不錯，行動間很利落，放下心來，笑着說，“我剛到。辛苦您了，我去收拾一下就來。”
梁奶奶神情歡喜，讓她趕緊上樓，說自己現在就去炒菜。
家裏很久沒住人了，但因爲梁奶奶隔幾天便來打掃，一點也不髒亂。
之前談智不讓梁奶奶做這些，但老人家說自己閒着也是閒着，有點事情做，人還鬆快點。
談智便沒多說了。
孤寡老人，如果沒有個主心骨，熬時間確實很難。這也是談智一直沒換房子的原因。她住在這，梁奶奶的生活就會好很多。
雖然她有時候加班，偶爾出差，但有她在，梁奶奶不會那麼寂寞。
這會已經下午四點多，談智回去簡單收拾了一下，洗個澡，就下樓去梁奶奶家裏。
兩家是一模一樣的戶型，130平的大兩居，一樓多了一個小院子。
談智按照往常一樣，在廚房陪着聊天，順便看看梁奶奶家還缺哪些東西。
老人家年紀大了，生活簡單，水電費這些談智會在年初就幫她交齊，柴米油鹽醬醋也會定期送來，從廚房到衛生間，再到陽台，看了一圈，發現沒有什麼添加的，只有一個熱水壺感覺用很久了，插頭有點鬆動，談智便從網上下了單，買了新的。
她想起談奶奶喜歡喝茶，又去茶水櫃看了一遍，果然……茶罐快見底了，便準備吃完晚飯後去熟悉的茶行買點茶葉。
談智喜歡吃鴨子，不喜歡吃雞，章憶楠還取笑過她，祖上是不是南京人，因爲據說沒有一只鴨子能飛出金陵城。
梁奶奶燉的是酸筍鴨湯，開胃爽口，考慮到只有兩個人，只用了半只鴨子，又炒了兩個素菜，就很豐盛了。
小院燈火，一老一小，有說有笑，怡然自得。
梁奶奶是那個年代的高材生，畢業於燕京大學，服從分配在中學做數學教師。她思想觀念很先進，雖然和談智情同祖孫，但從來不囉嗦。
甚至於，談智覺得梁奶奶比她媽唐莉更像當下這個社會的人。
因爲梁奶奶不會勸說談智要結婚、要成家，更不會像唐莉那樣經常讓她融入豪門的圈子，趁着年輕嫁個富貴人家。
即使談智已經二十八歲，梁奶奶也只是說，男人嘛，玩玩就行。除非遇到特別想結婚的，否則沒必要爲了世俗的眼光去奉獻自己的一生，尤其談智這種有事業有能力的姑娘。
老人家吃得少，鴨湯泡了小半碗飯，已經足夠，停下筷子後，就笑眯眯地看着談智吃。
談智深表贊同，再次重申自己是Celibate，暫時對男人沒有興趣。
梁奶奶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你媽媽那個不靠譜的，當年看林老師家裏去南邊做生意掙到錢了，還給你定了一個娃娃親，就是林老師的兒子林與謙，真是笑死人了。幸好林家人很多年沒回來，估計林家的小夥子也結婚了。你還記得林老師家嗎？”
談智：“記得。那會我都九歲了，林與謙十一歲，我們一起長大的。但那都是老黃歷了，現在沒人在意這個。我呢，就陪着您安生過日子。”
梁奶奶不同意，“你啊，該玩還是要去玩，你看你前幾年去英國就挺好的，現在工作有限制，不能出國就算了，國內還是可以到處去耍一耍的，看到好看的男人，也不要不好意思，這都什麼社會了，睡了都不用負責的，大不了給錢唄。你錢不夠的話，我這還有點。”
談智：“......”
媽呀，老太太的思想真先進，應該喊章憶楠一起來的，在這種話題上，章醫生還是和梁奶奶更能說得來。
她雖然也開放，但還沒到“睡了給錢”的地步，最多就是你情我願，好聚好散。
可惜的是，這麼多年，她沒有遇見過一個合適的人。
她怕梁奶奶繼續說“睡了給錢”的話題，幫忙收拾了碗筷後，便說要出門拿快遞，其實是去茶行給梁奶奶買茶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