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也算是見慣大場面的人了，聽見這不輕不重的一聲，還是心口一跳。
但不慌，穩得住。
她臉上神色不變，轉身自然地挽上宗聿行的胳膊。
“在誇你。”
動作流暢，親昵又坦蕩。
一股清淺的淡香襲來，宗聿行身形幾不可察地一頓。
他從沒和異性靠這麼近。
手臂傳來溫軟觸感，他垂眸，看見她搭在他臂彎的手，豆沙色指甲，很襯她。
不討厭。
他目光轉向孟岑月，再落回秦箏臉上，鏡片後的眼波瀾不驚。
“是嗎？”
“當然，”秦箏仰頭，眼底有細碎的光，“我說，優秀的人，哪兒都優秀。就像你一樣。”
宗聿行對上她的視線：“你也是。”
秦箏心下挑眉。
配合的不錯。
孟岑月接完電話，出來就看着眼前這對——一個明豔，一個冷峻，站在一起確實養眼。
她憋着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陸書白也在此時開腔，“都別站着了，準備開飯。”
晚餐氣氛微妙。
孟岑月沒再提那茬，但也沒給秦箏好臉色。
飯後水果端上，她終究沒忍住。
“你那攝影，玩玩就算了，也沒什麼出息。現在結了婚，是宗家媳婦，重心該放在家庭上。”
秦箏正要開口。
一旁沉默的宗聿行放下了茶杯。
“嶽母。”
他語調平穩，卻自帶分量。
“秦箏獲得的IPA國際攝影獎，是全球權威攝影賽事之一。獲獎作品的商業授權，目前市場估值七位數起。她的個人風格，已經引起幾家國際高奢品牌的關注。”
他條理清晰，目光沉靜。
“將熱愛做到極致，本身就是頂尖才能，這件事不會因爲她結婚而改變，即便婚後，我也尊重她的選擇。”
一番話，倒讓孟岑月接下來的話說不下去了。
秦箏指尖摩挲着杯壁，倒是沒想到宗聿行會幫自己說話。
也意外宗聿行會知道她獲獎的事兒。
陸書白拍了拍孟岑月的手背，打着圓場。
“小箏，上次給你帶的風幹牛肉味道怎麼樣？”
秦箏回神，笑着回：“挺好吃的，謝謝陸叔叔。”
“還是你媽提醒我買的，你知道我這牙口，哪吃的動這東西。”
秦箏看向孟岑月：“謝謝媽。”
孟岑月臉色還是不好看，但到底沒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
晚上八點，薄家的車已經在陸家門口等候了，陸瑤雖然想再和秦箏多聊聊，但想到家裏晚上九點的門禁，只能起身告辭。
秦箏和宗聿行也順勢離開。
兩人走後，陸書白給孟岑月添茶：“我看小箏和聿行，很相配。”
“相配？”孟岑月冷哼，“真疼老婆，怎麼會讓她在外拋頭露面？珍寶都是要珍藏的。”
她端起茶杯。
“你看瑤瑤，景琰心疼她，連音樂會都取消了，就怕她累着。現在安心做薄太太，這才是福氣。”
孟岑月嘆氣。
“秦箏這孩子，別的沒學好，把她爸的固執學了個十成十。這樁婚，我不看好，以後有她受的。”
……
原本秦箏想自己開車回靜安邸的，但因爲陸書白一路將她和宗聿行送到門口，她總不好當着陸書白的面和宗聿行分道揚鑣，於是上了宗聿行的車，自己的車則讓周安開回靜安邸。
秦箏系好安全帶，開口道謝。
“剛才多謝你在我媽面前維護我。”
“不必。”宗聿行目視前方，語氣嚴謹。
“維護你，是我的責任。”
秦箏被他這鄭重其事的口吻逗笑。
“聽着像在維護一項重要資產。”
宗聿行轉頭看她，認真糾正。
“你不是資產。”
他頓了頓。
“是家人。”
車廂驀地一靜。
家人。
秦箏很久沒聽過這兩個字了。
窗外流光掠過，她唇角微揚。
宗聿行，確實是個不錯的聯姻對象。
手機屏幕亮起，陸瑤發來微信。
【姐，其實當時知道你和宗聿行領證的時候我有些擔心，外面都傳他嚴肅古板，不近人情，但剛才他在媽面前維護你，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秦箏：【嗯，他是不錯，你放心。】
陸瑤：【姐，沈大哥回國的話，真的會和媽說的那樣，跟你爭奪遠航嗎？】
秦箏：【爸一直把他當繼承人，談不上爭。我的工作室也能養活自己。】
秦箏：【你比我還小兩歲，操心倒不少。】
她岔開話題：【你的音樂會怎麼取消了？】
對話框頂端，“對方正在輸入…”閃爍許久。
好半天才回過來一句。
【景琰怕我太累，那天天氣也不好。】
秦箏看着屏幕，黑眸沉靜。
陸瑤有絕對音感，尤其擅長古箏，二十一歲就已經把國內外的獎項拿了個遍，但薄家家規嚴，在嫁給薄景琰後，她就沒再在公開場合中彈奏過。
這次的個人音樂會是薄景琰送給她的結婚周年紀念禮物，沒想到會取消。
秦箏想了想，這才回復。
【好，如果需要幫忙隨時找我。】
陸瑤：【貓咪點頭.jpg】
秦箏放下手機，才發現車已停穩在靜安邸地庫。
“抱歉，光看手機了。”
“不用道歉，”宗聿行解開安全帶，“陪妻子是應該的。”
秦箏卻搖頭。
“我們是協議婚姻，沒感情基礎，不存在應該。”
她看他，目光澄澈。
“關系是相互的。就算是夫妻，也不該把對方付出視爲理所當然。”
宗聿行看着她，鏡片後的目光深邃。
幾秒後，他微頷首。
“好。”
語氣真像談成筆大生意。
秦箏忽然想皮一下：“那現在，是不是該握個手慶祝？”
宗聿行微怔，隨即接話。
“如果你想的話，可以。”
“那就握一個。”秦箏伸手。
宗聿行握住。
這是他第一次握異性的手。
剛才她挽着他的手臂時，只覺她的手指白皙纖細，此時握在掌心裏，卻覺得有些小，有些軟，溫溫熱熱的，因爲交握，手背透出了點淡粉。
有些嬌。
秦箏的目光，卻落在他無名指的戒指上。
鉑金素圈，極簡設計。
只是……
她看看自己手上同款，又看看他的。
好像，不是一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