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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站在了宋依依公寓的門口。
身體裏那股空蕩的痛楚還在隱隱作祟,但更強烈的是一種幾乎麻木的冷靜。
我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宋依依穿着一身柔軟的居家服,氣色紅潤,見到是我,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掛上那副帶着一絲得意的淺笑。
“沈小姐?”
我沒理會她語氣裏的挑釁,徑直走進客廳,將一張支票放在茶幾上。
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這裏是一百萬。”
我看着她,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拿着它,離開港城,處理掉你肚子裏的孩子。”
宋依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輕輕撫摸着還平坦的小腹:“沈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我和淮風的孩子,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愛情?”
我幾乎要冷笑出聲,“你確定他愛你?還是愛他想象中的那個恩師的女兒,那個需要他保護的柔弱形象?”
“他當然愛我!”
宋依依像是被刺痛,聲音拔高了些,“他說過,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報恩!是你,用恩情把他綁在你身邊五年!他早就累了,厭了!他親口跟我說,只有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覺得輕鬆,才像他自己!”
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進我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想起顧淮風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就像針狠狠地扎進胸口。
“沈紜希,以後我的命,都是你的。”
那些畫面不受控制地閃過腦海,曾經以爲的熾熱愛意,此刻回想,每一個細節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灰暗的濾鏡,變成了報恩。
心髒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比手術後的生理疼痛更甚。
我強壓下喉間的哽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我向來不喜歡有人和我搶東西,就算是我不要的,也輪不到你。”
我將支票推到她的眼前,“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
“我的孩子父親就是淮風!”
宋依依激動地打斷我,眼神卻有一瞬間的閃爍,“你休想挑撥!你就是嫉妒!嫉妒淮風愛我,嫉妒我有了他的孩子!”
就在這時,公寓門被猛地推開。
顧淮風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顯然是被宋依依之前拔高的聲音引來的,或者,他本就時刻關注着這裏。
他第一時間看向宋依依,語氣緊張:“依依,你沒事吧?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甚至沒分給我一個眼神。
宋依依立刻變了一副面孔,眼圈一紅,柔弱地靠向顧淮風,聲音帶着哭腔:“淮風,你終於來了......沈小姐她......她讓我拿掉我們的孩子,還給我支票讓我離開你......”
顧淮風的目光這才猛地射向我,那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憤怒和......鄙夷。
“沈紜希!”
他幾步跨到我面前,聲音冷得像是結了冰,“你瘋了嗎?!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拿着你的錢,滾!”
我看着他那張因爲維護另一個女人而扭曲的臉,心髒那片荒蕪之地,最後一點餘溫也徹底熄滅。
“我瘋?”
我抬眼,迎上他憤怒的視線,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顧淮風,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是誰像條狗一樣倒在雪地裏,是我把你撿回來的!你這五年擁有的一切,哪一樣不是靠着我沈家?”
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所以你終於說出來了?在你心裏,永遠都是我欠你的!我用五年婚姻還你,還不夠嗎?!”
“還?”
我輕輕重復着這個字,像是在品味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覺得你是在還債?”
“不然呢?”
他厲聲反問,一把將茶幾上的支票抓起,狠狠摔在我身上。
“收起你這套!我告訴你,依依肚子裏的孩子,我一定要!誰也別想動!”
輕飄飄的支票從身上滑落。
我看着他,看着他將宋依依緊緊護在身後,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劊子手。
所有的質問,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
原來心徹底死了,是真的不會再痛,只會覺得空,覺得可笑。
我緩緩彎腰,撿起那張支票,仔細地撫平上面的褶皺,動作慢條斯理。
然後,我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掠過顧淮風,最後落在宋依依那張寫滿勝利的臉上。
“好。”
我只說了一個字,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轉身,離開。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淚流滿面。
走出那間令人窒息的公寓,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張律師,”我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幫我準備離婚協議,是的,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