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傅言文,是紀延從小玩到大的哥們之一。
他性格活絡,見紀延帶女孩進來,眼神盡是好奇和興味。
圈子裏親近點的朋友都知道,紀延兩年前包養了個女大學生,精心養在錦園的頂層公寓,跟藏了個寶貝似的,沒帶出來見過人。
今天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傅言文也就是前兩天喝酒時隨口提了一嘴,“延哥,什麼時候把你家那位小金絲雀帶出來見見?藏着掖着多沒意思。”
沒想到,紀延今天還真把人帶來了。傅言文心裏嘀咕,難道自己在他這兒臉面這麼大了?
傅言文主動朝梁今禾打招呼,笑容玩世不恭,“你好啊,小朋友。”
梁今禾有一絲絲的尷尬。這稱呼,像是在提醒她的年齡和處境,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紀延冷颼颼瞥了傅言文一眼,帶着警告。
他的手攬在梁今禾腰間,介紹:“傅言文。”又對着包廂其他人抬了抬下巴,簡單介紹
梁今禾順着他的目光,對包廂裏的男男女女露出禮貌微笑,點點頭。
燈光有些暗,面孔在她眼前晃過,名字她一個也沒用心記,只覺得那些目光帶着各種好奇、打量、評估,還有輕蔑。
也沒必要記住,合約到期,這裏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梁今禾安靜挨着紀延在沙發坐下,扮演着精致又安靜的漂亮女伴角色。
旁邊一個穿着香奈兒套裝的女生主動湊過來跟她搭話,問她是不是還在讀書,誇她皮膚好。
梁今禾不知道對方具體是誰的女朋友,或者跟她身份類似的人,保持着禮貌的微笑,簡單應和幾句,分寸拿捏得剛好,不熱絡,也不失禮。
包廂很大,旁邊設了張自動麻將桌。幾個男人很快上桌。
梁今禾自然是跟在紀延身邊,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梁今禾小時候在鄉下過年,看鄰居大人打過幾圈,懂一點基本的規則。他們現在玩的這種,籌碼不小,規則似乎也更復雜,她看了幾圈,完全看不懂其中的門道。
無聊感漸漸漫上來,包廂裏的談笑聲、麻將聲、背景音樂聲混雜在一起,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她輕輕吸了口氣,在心裏默背考研政治的重點內容: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唯物辯證法的實質和核心是對立統一規律……
不知道過了多久,臉頰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力道,紀延捏了捏她的臉,打斷她的復習。
“想什麼呢?”他側頭看她,聲音不高,嘈雜的環境中只有她能聽清。
梁今禾回過神,對上他的視線。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沒有不悅,梁今禾心裏悄悄鬆了口氣,討好笑笑,聲音軟軟的:“沒想什麼,就是我看不懂你們玩這個。”
紀延挑眉,“覺得無聊?”
“怎麼會。”她下意識否認。
紀延沒戳穿她,目光轉回牌桌,淡淡道:“我教你玩。”
接下來,紀延還真的開始教她。他一邊打着自己的牌,一邊低聲跟她解釋基本的牌型、胡牌的方式,甚至在某些時候,側頭問她一句:“你覺得出哪張好?”
梁今禾對麻將這種東西實在提不起興趣,剛才紀延教的那些規則左耳進右耳出,學了跟沒學一樣。
看着紀延面前那堆代表不少錢的籌碼,她哪裏敢隨便指點,萬一輸了,把她賣了也賠不起。
她連忙搖搖頭,眼神怯意。
“沒事,”紀延看穿她的顧慮,“輸了算我的,贏了就是你的。”
聽到這話,梁今禾心思活絡了一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輸贏都與她無關,玩玩也無妨。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紀延面前的牌,仔細看了看,又回憶了一下剛才出過的牌和紀延教過的零星規則,心裏飛快地算了算。
然後,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遲疑地指向一張看起來與其他牌格格不入的“五萬”。
“出這張?”她小聲問,聲音不確定。
紀延看了一眼她指的牌,沒說什麼,修長的手指便將那張“五萬”抽了出來,幹脆地打了出去。
“胡了。”對面傅言文剛喊出聲,紀延卻將自己面前的牌推倒,淡淡道:“截胡,清一色。”
傅言文一愣,隨即哀嚎一聲:“靠!延哥你不厚道啊!”
梁今禾也愣住了,意外的驚喜涌上。她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指,竟然真的幫紀延胡了一把大的。
她一時忘形,下意識摟住紀延的胳膊,仰起臉看他,眼裏掩飾不住開心,“紀延,我們贏了耶!”
紀延低頭看着她摟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揚起的嘴角,唇角勾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
傅言文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目光在梁今禾臉上轉,笑道,“喲,嫂子,沒想到你還挺會玩兒啊?深藏不露啊。”
這聲“嫂子”叫得梁今禾耳根微熱,剛才還喊她小朋友,這會兒又改了稱呼。
紀延對這個稱呼並無異議,瞥了傅言文一眼,算是默認。
梁今禾鬆開摟着紀延胳膊的手,對傅言文笑了笑,把功勞推了回去,“是紀延教得好,我瞎指的。”
傅言文打趣道:“得,夫唱婦隨,看來以後打牌還得防着嫂子這一手。”
牌局繼續。
有了剛才那一出,梁今禾雖然還是不太懂,但偶爾紀延問她意見,她也會試着說一兩個牌,輸贏參半。
紀延似乎心情不錯,沒有因爲她指錯牌有什麼表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梁今禾坐在紀延身邊,又困又乏。
白天在圖書館耗神復習,晚上又繃着神經應付這陌生場合。她悄悄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紀延注意到,側頭看了她一眼,將手裏剛摸到的牌隨意打出去,然後推開面前的籌碼,姿態閒適往後靠了靠。
“今晚先到這。”
傅言文正算着賬,聞言抬頭,他嘖了一聲,也沒糾纏,爽快將手邊一把造型別致的車鑰匙推過去,“行吧延哥,願賭服輸,你的了。”
紀延隨手接住那把冰涼的鑰匙,站起身,攬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梁今禾,“走了。”
出了包廂,隔絕裏面的喧囂和煙味,梁今禾才覺得呼吸順暢。
走到車邊,紀延拉開副駕駛的門,等她坐進去,繞回駕駛座,他彎腰,把傅言文輸給他的車鑰匙遞到她面前。
“你贏來的。”
梁今禾看着那把印着顯眼躍馬標志的車鑰匙,愣住了,連忙擺手:“我不要。”
“爲什麼?”
梁今禾找借口,“我不會開。”
“不是考了駕照?”
他記得她大三那年暑假就去考了駕照,當時還因爲這個,推掉過他兩次臨時起意的見面。
梁今禾還是拒絕,“這太招搖了。”
她認得這牌子,法拉利,根本不是她一個普通學生應該碰的東西。
紀延知道她不是欲拒還迎,是真的不想要。他收回手,指尖把玩着那把鑰匙,“那你想要什麼樣的?我兌換給你。”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個贏來的彩頭,不喜歡,換一個便是。
梁今禾更困惑了,“爲什麼要送我?”
“因爲是你贏來的。”紀延回答得理所當然。
“可我也讓你輸了不少吧?”梁今禾想起後來自己胡亂指的幾手牌,肯定讓他損失了不少籌碼。
紀延看着她,“說好了,贏了是你的,輸了算我的。”
梁今禾跟他對視幾秒,敗下陣來。她低下頭,聲音輕也堅定:“我不想要。”
想了想,她又抬起頭,“那就當我送給你了,好不好?反正我拿着也沒用。”
紀延看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明明不想要,還要絞盡腦汁想着不觸怒他的拒絕方式。
唇角勾了一下,“隨你。”
見他鬆口,梁今禾臉上露出笑來,她湊過去,在他臉頰快速親了一下,“你最好啦。”
紀延被她的吻和笑容取悅,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餓不餓?”
梁今禾老實點頭:“嗯,有一點。”
紀延啓動車子,“想吃什麼?”
梁今禾想了想,晚上在食堂吃得有點油膩,又熬了夜,現在只想吃點清淡的暖暖胃,“粥吧,熱乎乎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