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奶奶的做法是大隊裏大多數人不能理解的,有錢的都不一定願意送女兒念書,更不要說沒錢了。
多虧了楊奶奶的先見之明,之後楊家日子也慢慢好起來了,不說是生產大隊最富的,但絕對是靠前的。
家裏蓋了青磚瓦房,還買了自行車!這可是生產隊頭幾份!
要問楊奶奶爲何這麼做?
那就要從幾十年前說起了,那時楊奶奶生在重男輕女的家裏,作爲安家最小的一個孩子,一直被叫做安小妹,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
等到了十五六歲,家裏鬧飢荒,就被一袋糧食換走了,給楊爺爺做了媳婦兒,陸陸續續生了六個兒女,其中四個兒子都跟部隊走了,留下來老兩口和兩個女兒。
後來楊爺爺帶兩個女兒上鎮上賣菜,遇到了鬼子,三人都死在了鬼子槍下,一大家子就剩下了楊奶奶。
村裏都傳楊奶奶是克夫克子的存在,閒言碎語把人淹沒,加上家裏就剩自己一個,楊奶奶覺得活着也沒意思了,差點投了河。
緊要關頭楊鐵牛回來了,不忍丟下小兒子,楊奶奶重振旗鼓,給兒子娶媳婦,幫着養孫子孫女,爲掙這一口氣,讓所有孫輩都去讀書,讀書才有出路!
這麼幾年下來,楊家在楊奶奶的經營下確實重煥生機,越來越熱鬧。
這不,一家人吃完飯在院子裏納涼,曾孫女阿雲帶着兩個弟弟跑來跑去,爭搶着家裏爲數不多的玩具——竹蜻蜓。
阿雲把東西飛上天,等掉地上了,兩個弟弟便去撿,誰撿着了便該誰玩。
林棠在一旁看着,也十分心動,幾次想起身加入,都被楊景業攔了下來。
“我也要玩!”林棠生氣喊道。
楊景業耐心講道理,“你玩不了,肚子這麼大了,跑摔跤了咋辦?”
“不摔跤!”林棠眼睛瞪得老大,堅持要加入,奈何被人抓住了手。
見實在掙脫不了,林棠癟嘴,“你討厭!”
楊景業見自己被嫌棄了,趕緊找上兒子,“豆豆,把竹蜻蜓拿過來給你娘玩玩。”
正巧這會兒豆豆搶到了竹蜻蜓,一聽自家爹爹的話,不帶一絲猶豫就把竹蜻蜓遞給了娘。
“娘,就這樣搓一搓,再放手,竹蜻蜓就飛上天啦!”豆豆耐心講解道。
林棠跟着學了學,雖然沒學到精髓,但竹蜻蜓也飛了出去,就是高度不夠,但這也足夠讓林棠高興了。
楊景業見對方又開心起來,也跟着笑,嘴上忍不住逗自家媳婦兒,“還討厭我嗎?”
“不討厭!你好,豆豆也好!”說着還不忘記帶上自己兒子。
楊奶奶看到這場景也忍不住笑了,自家這孫子啊,也就他媳婦兒能治他了,放到以前,再怎麼着也想不到這人會有這一面,見誰不都是嚴肅着個臉?
但想到三孫媳的情況,不免嘆一口氣,這人不明不白來了自家,便賴着不走了,一直是癡癡傻傻的,也不記得之前的事兒了,連家住哪兒都不知道,不知曉有沒有恢復的那一天。
這麼想着也說了出來,“上次去縣醫院,大夫咋說的?真沒有好的可能了?”
朱阿玉聽了婆婆的話,回道:“上次檢查就說和之前差不多,血塊也沒有消散,那位置也不好做手術,只能先這樣了,說不定哪天就好了,也有可能一直都好不了。”
楊奶奶皺眉,“哎!多水靈的姑娘,還不知道是哪家的,都過去五年了,別人父母也不知道着不着急!”
楊景業聽了這話,面上一片復雜,看着旁邊一派天真的人,暗暗嘆了一口氣。
林棠可不關心這些,正玩得開心呢!
只要豆豆搶着了,就拿來給自家娘玩,娘玩過了,下次就該自己啦,二人都玩得十分盡興。
到了晚上,回了屋子,楊景業端溫水給自己媳婦兒、兒子擦洗,再倒進腳盆裏讓人洗腳。
一大一小的兩雙白嫩嫩的腳丫子,在水裏像魚一樣遊來遊去,弄得周圍都是水。
楊景業剛出去拿了擦腳的毛巾回來,便看見一地狼藉,忍不住在豆豆頭上拍了下。
“又帶着你娘搗亂!”
“嘿嘿,沒搗亂,是爹爹水倒多!”豆豆自覺聰明,爲自己找了好借口,還拉上了林棠。
“娘,我們沒搗亂,是不是?”
林棠趕忙點頭,笑眯眯答:“是!”
豆豆聽了這話,洋洋得意看着自家爹爹。
楊景業看着母子二人,搖了搖頭,一手提起豆豆,夾在手臂下,就往旁邊的屋子走。
豆豆大喊:“我還沒擦腳!”
“不用擦,天熱,晾一會兒就幹了。”說完把人丟床上
又提醒道:“腳抬起來,別挨着毯子,等會兒打溼了!”
可憐的豆豆躺在床上,雙腳朝天不斷晃悠,希望腳丫子快點幹。
楊景業把兒子送去了床上,又拿了夜壺放牆角,以防豆豆夜裏起夜,最後才把門從外面鎖起來。
回到房間,楊景業蹲下身幫着林棠把腳擦了,又給人穿上了鞋,“去床上吧,我去倒水。”
林棠不動,“我也要抱!”說完還張開雙手。
楊景業笑着搖了搖頭,雙手穩穩地把人抱起來,和剛剛一手提兒子的粗糙形成強烈對比。
林棠圈住了對方的脖子,眼裏全是笑意。
楊景業把人輕輕放到床上,才出去倒水,順便用這水把自己的腳也沖洗了一遍。
回到屋,林棠因爲孕期怕熱,已經把上衣脫了,就剩一件背心,還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催促人快點上來。
“熱!要扇扇子。”
楊景業也脫了上衣躺了上去,拿着床頭的竹編扇子輕輕扇起來。
“阿棠。”
“嗯?”
“你記得滬市嗎?”
“不記得!”林棠想也沒想的回答,仿佛回答了很多遍。
“那你記得徐州市嗎?”
“不記得!“同樣的斬釘截鐵。
徐州市在蓉省的最西邊,二人現在待的地方是利州市,在蓉省的東邊。
前面的兩個地點,楊景業在林棠面前提了無數次,但林棠每次都一臉懵懂,不知對方在說什麼。
或許天真的人無煩惱,林棠很快就睡熟,還打起了小呼嚕。
楊景業又扇了一會,摸了摸對方的額角,見不粘手了,才停下來,又在肚子上搭上被子的一角。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楊景業側身看向身旁的人,用手描繪對方精致的臉,低聲念叨對方的名字。
“林棠”
“我該拿你怎麼辦。”
兩人相遇在五年前,第一次見面的場景經常出現在夢裏,就算過了這麼久,楊景業也覺得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