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司錦尋了一套不起眼的夜行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春香樓,朝着那座守衛森嚴、威名赫赫的睿王府邸而去。
佑安在識海中問司錦:“你真的要去夜探美男? 若讓神界那些老古董知道,堂堂主神竟爲了看一眼凡間男子的容貌而做出這等事,怕是眼珠子都要驚得掉下來。”
“自然要去,我向來順應本心。”司錦慵懶說道。
於此時的司錦而言,這不過是滿足一點微不足道的好奇心罷了。
她想去看看,那個被凡人形容得如此極端的上官玄瀾,究竟生得何種模樣?又是何種性情?
入夜,睿王府,後院溫泉。
月色如水,上官玄瀾慵懶地靠在池邊,微闔着眼。
一整日的冠禮事宜,讓他飲了不少酒,此刻被溫熱的泉水包裹着,酒意與倦意一同上涌,正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聲極輕微的、幾乎與夜風融爲一體的衣袂拂動聲,極其突兀地闖入了他敏銳的耳中。
他眼神驟變!
方才的慵懶困倦瞬間蕩然無存,那雙深邃的鳳眸猛地睜開,刹那間凝結成淬毒的冰刃,精準地射向聲音來源處,不遠處的一棵繁茂的古樹樹冠!
樹上有人!
司錦確實有些鬱悶,她循着王府中最華美建築的方向而來,卻沒料到這王府內部布局如此精巧復雜,回廊曲折,院落相似,竟讓她有些繞迷糊了。
正躍上一棵大樹,想居高臨下分辨方向,順便看看那睿王究竟在何處,卻萬萬沒料到,自己如此輕巧的身法,竟會被瞬間察覺!
四目相對。
隔着朦朧的水汽與不算近的距離,司錦清晰地看到了那雙眼睛,冰冷、銳利、充滿了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殺意。
幾乎在同一瞬間,她就確定了,水下那個男人,就是上官玄瀾。
月光灑在他裸露的上半身,水珠沿着線條流暢而結實的胸膛滑落。
墨色長發溼漉漉地披散着,幾縷貼在臉頰頸側,更襯得那張臉俊美得驚心動魄,宛如精心雕琢的白玉,卻又因那冰冷的眼神而帶上了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危險魅力。
嘖,容貌確實驚人,不枉我專門走了這一趟, 司錦心下暗贊。
而被如此冒犯地直視,上官玄瀾眼中瞬間肆虐起狂暴的戾氣。
但下一刻,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極緩地在他唇角漾開,慵懶又玩味,仿佛發現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
然而,那笑容越盛,周遭的空氣卻越發冰冷凝固,殺機濃烈得幾乎化爲實質!
毫無征兆地,他手腕一翻,一把寒光熠熠的短刀破空而出,帶着凌厲的勁風,直射樹冠上的黑影!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遠超尋常高手!
司錦身形微動,如同風中柳絮,以一個極其巧妙輕盈的姿態側身避過。
那短刀“咄”地一聲,深深沒入她身後的樹幹,刀柄兀自顫動不已。
內力挺高,脾氣很差,鑑定完畢。
眼見一擊不中,上官玄瀾眼神更冷。
忽然聽得那樹冠之上,傳來一把清越婉轉、帶着明顯戲謔笑意的女聲,那聲音刻意拖長了調子,在這殺機四伏的夜色裏顯得格外突兀:
“美人兒~這麼大的脾氣啊?”聲音裏滿是輕佻。
“不過……我喜歡~~~”
尾音兒嫋嫋,隨着那黑影如同鬼魅般向後飄飛,迅速融入夜色,在空中久久不散。
恰在此時,聽到動靜的侍衛長沈遊帶着護衛疾馳而至,剛好聽到那最後一句堪稱大逆不道的調戲之言,驚得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進溫泉池裏!
“王、王爺!”沈遊慌忙跪倒在地。
“屬下護衛來遲,請王爺責罰!”他心中駭浪滔天,居然有刺客能悄無聲息地摸到王爺沐浴之處,還、還出言調戲?!
上官玄瀾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盡,只剩下冰封萬裏的寒意。
他緩緩從水中站起身,水珠沿着緊實的肌理滾落,強大的壓迫感讓周遭空氣都幾乎凍結。
“她輕功極好,怪不得你。”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沈遊頭皮發麻。
“起來吧。”
“多謝王爺。”沈遊戰戰兢兢地起身,垂首不敢直視。
上官玄瀾抓過一旁的外袍披上,系帶子的動作慢條斯理,卻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散發着駭人的危險氣息。
他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
“去查。掘地三尺,也要給本王把這只膽大包天的老鼠揪出來。”
他頓了頓,聲音淬毒般冰冷,“本王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沈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王爺這咬牙切齒的聲音,真真是可怕到了極點!
他立刻領命:“是!屬下遵命!”
那女刺客……怕是活到頭了。
調戲誰不好,居然敢調戲閻王爺!
春香樓。
司錦安然返回自己的房間,利落地將夜行衣處理掉,仿佛從未存在過。
然後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夜露寒氣。
她靠在浴桶邊,回想起今晚的遭遇,唇角不自覺地帶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今日過得很是新奇,”她輕聲自語,感受着凡人身軀帶來的這種前所未有的刺激體驗。
“這種感覺……真不錯。”
那個睿王,確實不負盛名。
長得委實好看,反應也有趣得緊。
氤氳的熱氣中,倦意漸漸襲來。
快睡着的時候,司錦迷迷糊糊地想着:“上官玄瀾……倒是比那些話本子裏的人……生動多了……”
三日後,睿王府書房。
“可有那個女刺客的消息了?”上官玄瀾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紫檀木桌面,發出沉悶的輕響。
下方跪着的沈遊頭垂得更低,冷汗幾乎浸溼衣領:“王爺恕罪。那女刺客……輕功實在詭異莫測,來去如風,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屬下已動用所有暗線排查京都內外可疑女子,至今……尚未查到與之相關的任何消息。”
書房內的空氣瞬間冷凝了幾分。
沈遊有些憂心道:“王爺,如今那刺客身份不明,若是您毒發......”
提及毒發,上官玄瀾敲擊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眸中掠過一絲陰霾。
那自幼年便糾纏他的劇毒,雖未取他性命,卻要讓他經歷筋脈如寸寸斷裂般的痛苦。
十五歲後雖能以內力強行壓制平日痛苦,但每月總有一天,他會內力盡失。
這是他爲數不多的致命弱點,必須絕對保密。
“繼續查。”
“是,王爺。”
處理完公務。
上官玄瀾揉了揉微蹙的眉心,忽然想起花娘子曾提過,春香樓來了位箜篌彈得極絕的神秘女子。
他並未聲張,只帶了兩個貼身侍衛,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春香樓最好的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