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巴掌要落到臉上,春妮一閃腰,躲了過去。
何翠花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她整個人往前撲去,一下子摔了個狗啃屎。
剛要爬起來,背上一沉,春妮居然坐在她身上,照着她後背就又掐又捶,疼得何翠花殺豬一般地嚎。
春妮一邊打一邊罵。
“你就是欺負我一個大姑娘家臉皮兒薄,所以故意來惡心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郝春妮是誰!能被你欺負了?”
“我呸!今兒個就叫你見識見識姑奶奶的厲害,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春妮長了一對斷掌紋。
人家都說斷掌紋的手打人特別疼。
在春妮身上,這句話得到了驗證。
春妮從小到大,打架就沒輸過,兩只小手,打得滿村的淘小子嗷嗷叫。
不過何翠花也不是吃素的。
她常年做農活,力氣大,掙扎了半晌,居然叫她翻過了身。
春妮見勢不妙,立馬站起來,照着何翠花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先踹了一腳。
何翠花當即發出一聲慘叫。
趁着她在地上打滾的工夫,春妮忙擠上車,吩咐車把式趕車。
隨後探出頭,指着胡嬸子道:“嬸子,你騙了我,咱倆的賬,回頭再算!”
敢瞞下韓家大郎不能人道這種事,想把她哄騙到韓家去,真當她郝春妮是吃素的啊。
等回去告訴她爹郝富貴,她爹能讓胡嬸子往後再也吃不得媒婆這碗飯!
春妮傍晚時分才回到金塘村,一進村,村口的大娘嬸子們就告訴她,郝富貴出事了。
“春妮,你爹被人打了,正躺在城裏的濟仁堂呢!你娘才去了濟仁堂,你快跟着去看看吧。”
春妮心裏憋着一股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行凶,打的還是她爹郝富貴,誰這麼大的膽子!
她不停地拍打着車窗,囑咐車把式快些將她送到濟仁堂。
車剛在濟仁堂門口停下,還沒停穩,春妮就跳下車,徑直沖進濟仁堂。
“娘,是誰打了我爹!”
郝富貴正躺在濟仁堂裏間的床榻上,昏迷未醒。
孫氏趴在榻邊,哭得眼睛都腫了。
女兒一來,就成了她的主心骨:“春妮啊,你爹他好冤啊!”
話未說完,簾子一撩,進來一個男人。
他身形高大,手上拿着一個紙包,手指指節修長分明。
順着這雙手往上,春妮就撞進了一雙淡漠如古井的眼眸。
“春妮!”孫氏趕過來,指着這男人哭道,“就是他……”
春妮猛然回過神。
好呀,原來就是這個男人打了她爹!
她四下裏瞧瞧,抓起案上插在聳肩瓶中的雞毛撣子,朝着男人劈頭蓋臉地抽下去。
“王八羔子!你敢打我爹!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男人沒躲,生生挨了一下。
等雞毛撣子再次抽下來時,他才抬手握住雞毛撣子。
他力氣很大,春妮怎麼抽,也抽不出雞毛撣子,索性就剁了他一腳。
“你幹啥!鬆手!怎麼着,你還想連姑奶奶一起打?你敢打我一個試試!”
男人緊蹙着眉頭,並沒有理會春妮。
他將手中紙包遞給孫氏:“郝太太,這是郝老爺的藥,任大夫說,等郝老爺醒了,就可以將郝老爺送回家去了。”
孫氏長舒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拽着春妮的袖子,給春妮使眼色。
春妮看不懂:“娘,你幹嘛給我眨眼睛?打我爹的人近在眼前,你跟我一塊上啊!咱們娘兒倆可不能放過他!”
孫氏的臉色漲紅,額頭上冒出了汗:“妮兒,打你爹的人不是他……”
“咋不是了!娘,你方才明明說是他的!爲啥這會兒又不承認了?”
春妮狐疑地盯着孫氏。
又看了看面前的大高個。
“娘,你不會是因爲這個混賬長得俊,就包庇他吧?你這可不對啊!我爹還躺在床榻上呢,你咋能當着我爹的面給我找後爹,你這不是潘金蓮……”
孫氏猛地給了春妮一個爆栗子。
“我潘你個頭!我啥時候說打你爹的人是大郎了?這是咱家的恩公!要不是大郎,你爹能被人打死!快給大郎行個禮!”
恩公?
春妮怔住了。
她把恩公打了?
她還把恩公認成了後爹?
“我……”
春妮慢慢漲紅一張臉,鬆開握着雞毛撣子的手,訕訕地行了個福禮。
一雙眼只敢盯着地看,恨不得在地上盯出一個大窟窿,鑽進去。
“恩公……實在是對不住……”
恩公聲音低沉有力:“無妨,大姑娘也是關心則亂。”
不知是不是心虛作祟,春妮居然聽出了幾絲笑意。
她越發羞窘,躲在孫氏身後,不敢看恩公,耳邊聽着孫氏在誇恩公。
“大郎,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要不是你出手,那兩個醉鬼,就得把我家老爺打死了!眼下我身上沒帶銀兩,等回去之後,我定然會備上謝禮,親去你家酬謝!”
恩公不疾不徐,緩緩開口。
“郝太太不必如此,郝老爺無妄受災,任何人都會出手相救,何況,郝老爺是在醉風樓出的事,我是醉風樓的賬房,搭救郝老爺理所應當。”
醉風樓的賬房?
忽然,好似一道雷當頭劈下來,春妮的眼睛都直了。
胡嬸子給她說親的那個韓家大郎,不就是在醉風樓當賬房嗎?
孫氏還在抹眼淚:“你看這孩子,說話咋這麼客氣?到如今還叫我郝太太,這過不了兩日,咱們兩家就結親了,你就是我的半個兒……”
春妮的腦袋嗡嗡響。
她娘……這就答應把她嫁給韓越了?
這可不成啊!
春妮趕緊抱住孫氏的胳膊。
“娘!我不要嫁給他!他那個東西壞了,不能人道!”
屋子裏霎時就安靜得可怕。
好似連呼吸聲都靜止了。
良久,才聽到韓越冷笑兩聲:“這樣不堪的閒話,郝姑娘是從哪裏聽來的?”
春妮不敢抬頭。
她怕一抬頭,看到韓越那雙冷冷的眸子。
想她郝春妮自打會走會跑了,就會打架,這麼多年,打遍金塘村。
何曾怕過誰?
可今日見了韓越,這心裏就很虛。
即便是她占理,她也不敢理直氣壯。
只敢小聲嘟嘟。
“你親嬸子說的,說你……說你小時候就被人打壞了那裏,所以才拖到如今沒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