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教室的窗簾,在課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蘇晚幾乎是踩着早讀鈴聲沖進教室的,書包還沒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湊到陳瑤桌前。
“陳瑤,昨天那個玻璃罐,陸嶼看了嗎?他說什麼了?”蘇晚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手指無意識地絞着校服衣角。
陳瑤正低頭抄作業,聞言筆尖一頓,在作業本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她抬起頭,看見蘇晚眼底明顯的黑眼圈和緊抿的嘴唇,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
“哦,他看了。”陳瑤放下筆,努力讓語氣顯得輕鬆,“說挺好看的,還問是誰送的,我說是你送的,他哦了一聲,沒說別的。
教室裏人聲嘈雜,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聊着天,追打着,收作業的課代表高聲喊着名字。然而這一切在蘇晚耳中都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陳瑤的話清晰地敲擊着她的鼓膜,一字一句,冰冷而生硬。
“就...就這樣嗎?”蘇晚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陳瑤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沒關系啊,他可能就是不好意思吧,你別多想。”她伸手拍了拍蘇晚的肩膀,試圖傳遞一些安慰。
蘇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機械地拿出課本,眼神卻空洞地盯着黑板。
一整天的課程對她而言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數學老師在講台上激情澎湃地講解三角函數,蘇晚的筆在筆記本上無意識地畫着一個又一個愛心,然後又狠狠塗黑。她想起自己花費整整兩個周末折那些星星的夜晚,手指被紙邊劃出細小的傷口,每折一顆就在心裏默念一次陸嶼的名字。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心事,那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原來最終只換來一個“哦”。
課間操時間,全校學生聚集在操場上。蘇晚站在隊伍中,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着陸嶼的身影。他站在男生隊伍的後面,正和旁邊的同學說笑着,陽光落在他頭發上,暈開一層柔和的光暈。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陸嶼突然轉過頭來,蘇晚慌忙移開視線,臉頰發燙。
“你看什麼呢?”旁邊的男生撞了下陸嶼的肩膀。 “沒什麼。”陸嶼轉回頭,聲音平靜無波。
這一幕落在蘇晚眼裏,讓她的心又沉了幾分。他果然一點都不在意她。
午餐時間,蘇晚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餐盤裏的飯菜。好友林曉端着盤子在她對面坐下,關切地問:“怎麼了?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蘇晚垂下眼睛,用筷子戳着米飯:“我送給陸嶼的玻璃罐,他反應特別平淡。” “就爲這個啊?”林曉不以爲意,“男生都這樣,神經大條得很。說不定他心裏喜歡,只是不會表達。” “是真的不喜歡吧。”蘇晚小聲說,“如果喜歡,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精心挑選那個玻璃罐的——透明的瓶身,恰到好處的弧度,星星放在裏面會很好看。她甚至特意選了淺藍色的紙來折星星,因爲那是陸嶼最喜歡的顏色。每一顆星星裏,她都寫了一句想說卻不敢當面告訴他的話。也許他永遠都不會發現,那些細小的字跡藏在了紙張的褶皺裏。
“你就是想太多了。”林曉打斷她的思緒,“要是真這麼在意,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 蘇晚猛地搖頭:“那多尷尬啊...”
下午的語文課上,老師講解着《紅樓夢》中黛玉葬花的片段。“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詩句纏綿悱惻,蘇晚卻只覺得與自己心境相合。她偷偷從書包夾層摸出手機,點開陸嶼的朋友圈。他的最新動態還是上周轉發的一則籃球賽事新聞,沒有絲毫關於禮物的痕跡。
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陸嶼可能只是把她當成普通同學,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那些她以爲的曖昧瞬間,那些眼神交匯時的心跳加速,或許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解讀。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如潮水般涌出教室。蘇晚卻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書包,她今天值日,得去圖書館整理書籍。
夕陽西下,圖書館裏安靜得能聽到塵埃落地的聲音。蘇晚心不在焉地將一本書插回書架,轉身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抱歉——”她抬頭,話音戛然而止。
陸嶼站在她面前,懷裏抱着幾本參考書。夕陽透過窗戶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他微微睜大眼睛,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她。
“沒事。”他很快恢復常態,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好巧啊。” 蘇晚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短暫的沉默後,陸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開口說道:“對了,昨天謝謝你的禮物,很漂亮。”
他的聲音很輕,在安靜的圖書館裏卻格外清晰。蘇晚屏住呼吸,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點除了禮貌之外的情緒。
“沒、沒什麼,你喜歡就好。”她結結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嗯,很喜歡。”陸嶼點點頭,目光柔和,“我把它放在書桌上面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陽光,瞬間驅散了蘇晚心中的陰霾。她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涌起,幾乎要沖散一整天的鬱悶與不安。
“真的嗎?我還擔心...”她及時刹住車,沒有說出後半句。 “擔心什麼?”陸嶼偏頭問道,眼神裏帶着些許好奇。
蘇晚慌亂地搖頭:“沒什麼!那個...罐子其實是我自己挑的,星星也是...我折的。”她鼓起勇氣補充道,期待能從他的反應中讀出些什麼。
陸嶼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的波動,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手很巧啊。”他微笑着說,語氣禮貌而溫和。
就在這時,圖書館管理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閉館時間到了,同學們請盡快離開。”
陸嶼看了眼手表:“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蘇晚輕聲回應,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說喜歡禮物,卻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現;誇她手巧,卻顯得那麼客套生疏。蘇晚感覺自己像是在解一道無解的數學題,無論從哪個角度切入都找不到正確答案。
那天晚上,蘇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手機屏幕亮着,是她和林曉的聊天界面。
“他說很喜歡,還放在書桌上了!”蘇晚打字道。 林曉的回復很快跳出來:“看吧!我就說你別想太多。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你說我要不要...表白試試?”
消息發出去後,蘇晚立刻後悔了,長按着消息想要撤回,林曉的回復卻已經彈了出來:
“晚晚,喜歡就去表白啊,就算被拒絕,也不會後悔啊。”
蘇晚咬着嘴唇,手指在鍵盤上徘徊許久,最終只打出一行字: “我再想想,再等等。”
她想等一個更好的時機,等自己更有勇氣,或者等陸嶼給出更明確的信號。然而內心深處,她明白自己只是在拖延,害怕那份小心翼翼守護的心意被徹底打碎。
窗外月色如水,蘇晚從床頭櫃拿出一個與送給陸嶼一模一樣的玻璃罐,裏面只剩下寥寥幾顆星星——那是她折壞了的、不夠完美的“次品”,卻因爲寫下了最真心的話而舍不得丟棄。她輕輕搖晃着罐子,星星在月光下泛起微弱的光芒,如同她心中那份忽明忽暗的希望。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蘇晚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寂靜的夜空中,得不到任何回應。
夜漸深了,她終於將罐子放回原處,關掉了台燈。黑暗中,蘇晚下定決心再觀察一段時間,至少現在她知道,陸嶼把她送的禮物放在了他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這也許就足夠了——至少現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