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蹄踏碎露水的聲響在黎明前的官道上格外清晰,鄧賢扯了扯繮繩,馬匹發出不安的嘶鳴。他懷中用油布三層包裹的《軍器圖說》殘卷隨着顛簸輕輕撞擊胸口,仿佛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火藥。粗布摩擦着懷中自制的硫磺竹筒,竹筒表面父親刻下的雲雷紋硌得肋骨生疼。招娣蜷縮在馬背上,腕間銀鐲突然發出刺目的藍光,在晨霧中劃出詭異的弧線,鐲身內側的"INRI"字樣在光芒中若隱若現,同時還泛着細密的電流紋路,仿佛有某種神秘力量在其中涌動。

"鄧大哥!"招娣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臂,幾乎要滲出血來。遠處官道盡頭揚起滾滾煙塵,晨霧被染成土黃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詭異的光暈。鄧賢瞳孔驟縮,憑借現代工程師對物體運動的敏銳判斷,立即算出那是至少二十騎的規模。領頭之人手中的玄色旗幟獵獵作響,繡着的北鬥七星紋與老槐樹陷阱裏弩箭上的徽記如出一轍——是欽天監的追殺令到了。更讓他心驚的是,旗幟邊緣綴着的銅鈴隨着馬匹奔跑發出特殊頻率的聲響,那分明是用來幹擾追蹤目標聽覺的"迷魂鈴",而且每個銅鈴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宿符號,組合起來竟是完整的星象陣圖。

冷汗順着鄧賢脊背滑落,他猛地勒轉馬頭。現代軍事知識告訴他,正面沖突無異於以卵擊石。"往蘆葦蕩走!"他大喊,蘆葦蕩裏復雜的地形或許能打亂追兵陣型。但馬蹄聲卻越來越近,破空聲擦着耳畔響起,一支淬毒弩箭深深釘入樹幹,箭尾磷火在晨光中明明滅滅。箭杆上刻着的"天權"字樣,是欽天監精銳部隊"七星衛"的專屬標記,意味着此次追殺由欽天監核心力量執行。更可怕的是,弩箭尾部的磷火在熄滅後,竟留下淡淡的熒光軌跡,如同一條發光的絲線,暴露着他們的逃跑路線。

"分開跑!"鄧賢突然甩下繮繩,兩匹馬朝着不同方向狂奔。他借着馬匹的沖力滾入路邊溝渠,泥水瞬間浸透衣衫,腐臭的淤泥裏還混着動物骸骨和破碎的陶器。追兵果然被分成兩隊,大部分人馬追着招娣遠去,剩下五騎在原地盤旋。鄧賢屏住呼吸,看着爲首的灰衣人取出青銅羅盤,羅盤中央的磁針對準他的方向瘋狂旋轉——那是欽天監特制的"追魂儀",能感應攜帶違禁之物者的氣息,羅盤底部刻着的星象圖,與他在暗道中見過的壁畫完全一致。更令人不安的是,灰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往空中灑出一些粉末,那些粉末在空中形成細小的星圖,瞬間鎖定了他的位置。

"出來吧,小先生。"灰衣人聲音冰冷,腰間佩劍的穗子繡着二十八宿紋樣,劍鞘上鑲嵌的寶石隨着呼吸節奏閃爍。鄧賢握緊藏在袖中的硫磺粉包,突然躍起將粉末灑向空中。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他朝着山坡另一側狂奔。可還未跑出十丈,天空中突然炸開三朵青色煙花,那是欽天監特有的聯絡信號,意味着方圓百裏的暗樁都將被激活。更糟糕的是,空氣中開始彌漫淡淡的硫磺味,這是欽天監"鎖魂香"的前兆,吸入後會導致方向感錯亂。而且,隨着煙花的綻放,四周的樹木上突然亮起無數紅色光點,如同惡魔的眼睛,那是欽天監布置的追蹤標記。

暮色降臨時,鄧賢躲進一座破窯。他渾身溼透,小腿被荊棘劃出的傷口還在滲血,傷口周圍皮膚開始泛起詭異的青色——那是弩箭上的餘毒在發作。他從懷中掏出半塊幹硬的面餅,咬下時卻發現面餅裏藏着張字條——是招娣的字跡:"城西義莊,子時三刻"。他攥着字條的手微微發抖,既擔心這是陷阱,又無法放棄尋找招娣的希望。破窯牆壁上不知何人用炭筆寫着"莫信星辰",字跡被雨水沖刷得模糊,卻與他記憶中父親作坊裏的警告如出一轍。更奇怪的是,牆壁上還有一些用指甲刻下的齒輪圖案,和他改良織機的設計圖有幾分相似。

子時的梆子聲驚飛夜梟,鄧賢貼着義莊外牆緩緩移動。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櫺,照見屋內橫七豎八的棺材。突然,最角落的棺材板發出細微響動,他抄起牆角的木棍,卻見招娣蒼白的臉從棺中探出:"鄧大哥!"她的衣袖撕裂,露出手臂上新鮮的鞭痕,顯然在逃脫過程中遭遇了酷刑逼供。她的頭發凌亂,臉上還有被掌摑的痕跡,但眼神中依然透着堅定。

兩人剛要相擁,屋頂瓦片突然碎裂。三名黑衣人如鬼魅般落下,手中鎖鏈帶着倒鉤,鎖鏈末端還鑲嵌着尖銳的鐵刺。鄧賢將招娣護在身後,瞥見其中一人腰間玉佩——正是周明遠隨從同款的雲雷紋。原來織造局與欽天監早已勾結!危機時刻,他摸到懷中銅鎖,突然想起老槐樹暗道裏的齒輪機關。銅鎖表面的溫度異常,仿佛在呼應某種神秘力量。當他仔細觀察銅鎖時,發現鎖孔周圍有一些細小的刻度,和《軍器圖說》中的某種密碼裝置描述相符。

"接着!"鄧賢將銅鎖拋向空中,同時點燃硫磺火把。銅鎖在空中劃出銀色弧線,竟與月光產生奇異共鳴。地面突然震動,義莊地磚裂開,露出布滿齒輪的地下通道。齒輪咬合的聲響震耳欲聾,通道深處傳來蒸汽噴發的嘶鳴,還夾雜着金屬摩擦的刺耳聲。趁黑衣人驚愕之際,鄧賢拽着招娣跳入通道。機關閉合的瞬間,他看見黑衣人首領舉起一枚刻着"欽天監密詔"的金牌——那意味着追殺令已升級爲"格殺勿論",持牌者可調動沿途所有官府力量。而且,金牌背面刻着的星象圖,與他在暗道中看到的終極機關圖有部分重合。

通道內漆黑一片,唯有招娣銀鐲發出的藍光指引方向。腳下齒輪轉動的聲響越來越急促,鄧賢突然發現牆壁上刻着與《軍器圖說》相似的蒸汽裝置圖,圖旁用朱砂寫着:"凡擅闖者,星隕命絕"。更令人心驚的是,地面上散落着幾具身着欽天監服飾的骸骨,他們手中還緊握着未發射的弩箭,骨骼表面布滿詭異的焦黑紋路,仿佛在臨死前遭遇了某種能量沖擊。通道頂部垂下的鐵鏈上,掛着許多刻着西洋文字的鐵牌,與招娣銀鐲上的符號如出一轍。而且,鐵鏈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型齒輪裝置,似乎在控制着整個通道的機關運作。

當他們終於找到出口時,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亂葬崗。天空中,欽天監的烽火台連成赤色長龍,每一座都在燃燒,如同地獄的指路明燈。烽火的排列方式暗含二十八宿星圖,是欽天監特有的軍事信號系統。更恐怖的是,烽火的火焰呈現出詭異的紫色,那是添加了特殊火藥的標志,能夠釋放出幹擾人體五感的煙霧。招娣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向北方:"鄧大哥,你看!"遠處的山巔,一座塔樓若隱若現,塔頂巨大的齒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與父親遺卷中的草圖一模一樣,也正是老槐樹暗道裏地圖的終點。塔樓四周環繞着星象儀,每個儀器上都刻着"欽天監禁地"的字樣。塔樓的輪廓在夜空中顯得格外陰森,塔身上還有一些發光的符文,不斷閃爍變換。

而此時,亂葬崗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無數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鄧賢握緊腰間匕首,刀刃上還殘留着在城隍廟戰鬥時的血跡。他知道,比起這些荒野餓狼,更可怕的是來自欽天監如影隨形的追殺。在這個科技與權謀交織的亂世,他必須活下去,不僅爲了自己和招娣,更爲了解開父親死亡的真相,以及那份足以顛覆時代的科技遺產。而招娣腕間的銀鐲,此刻正發出高頻震動,仿佛在呼應遠方塔樓的神秘力量。銀鐲的震動頻率越來越快,藍光也越來越強,照亮了周圍的環境,鄧賢驚訝地發現,地面上有一些用碎石拼成的齒輪圖案,和他在各種線索中看到的圖案相互呼應,似乎在指引着他們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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