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殤聞言,語氣中帶着幾分冷意:“魏景元背後有柳家撐腰,他才敢屢次三番對我們動手。若不先斷了他的左膀右臂,往後只會麻煩不斷。”
說完,他看着身側女子眼底的銳光,嘴角勾起一抹與平紈絝模樣截然不同的深沉笑意。
他接着又道:“柳家這些年仗着外戚身份,在戶部安了不少人手,暗中貪墨漕運銀兩,早已是朝廷的一塊心病。”
葉翹抬眸看向他,眼底帶着幾分了然:“你早就盯着柳家了?”
“若不提前做些準備,怎麼護得住夫人,又怎麼守得住這聽竹院?”
魏無殤輕笑一聲,語氣裏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可眼底的光芒卻銳利如刀,
“不過柳家,作爲老牌世家,基深厚,明着動他們容易打草驚蛇,還需找個合適的‘推手’。”
葉翹心中一動,想起方才魏無殤話裏的留白:“你說的‘推手’,是宮裏某位皇子?”
“夫人果然聰慧。”魏無殤眼底閃過幾分贊許,他牽着葉翹往廊下走,指尖輕輕叩着廊柱,聲音壓得更低,
“六皇子宇文護雖母妃早逝,在朝中看似勢單力薄,可他這些年一直暗中招攬寒門士子,在漕運沿線的州縣也頗有聲望。柳家貪墨漕運銀兩,恰好撞在他的手裏。”
葉翹順着他的話往下想,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關節:“你暗中支持六皇子,便是想借他的手,拔掉柳氏在漕運的勢力?”
“不止。”魏無殤搖頭,目光望向院外沉沉的暮色,
“柳家的柳倩倩是當今頗爲受寵的貴妃,她的兒子是二皇子宇文拓已經被封爲太子,可見她是多麼受寵!
柳貴妃爲了鞏固母族,又將自己的侄女柳玉柔封爲了太子妃!
如此一來,柳家便在後宮與儲君之間織就了一張緊密的利益網,朝堂之上再難有人能輕易撼動其基。
六皇子若想在儲位之爭中站穩腳跟,必然要削弱太子的勢力。柳家,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她抬眼看向魏無殤,忽然想起平裏他在衆人面前的模樣——流連勾欄瓦舍,整與紈絝子弟飲酒作樂,甚至爲了一名花魁與人大打出手,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草包”,竟在暗中布局多年?
“你這紈絝的模樣,倒是裝得挺像。”葉翹忍不住打趣道,眼底卻帶着幾分心疼。
魏無殤聞言,摸了摸鼻子,無奈笑着道:
“若不裝得像些,怎麼能讓魏景元和太子放鬆警惕?這些年,我看似荒唐,實則是在暗處觀察局勢,收集他們的罪證。”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着幾冷然:“所以,我那好大伯,才會對我如此放心!而且,我一直懷疑,或許當年我爹娘的死,並不單純!”
葉翹聞言,抬頭看向魏無殤道:“你的意思是……你父母的死另有隱情?”
後者平裏帶笑的眼此刻沉得像深潭,連聲音都裹着化不開的寒意:
“當年父親出征漠北,母親隨軍做軍醫,臨行前還特意給我縫了件棉袍,說等第一場雪落就回來教我射箭。
可三個月後,傳來的只有‘糧草被劫、遇伏戰死’的消息,連屍骨都沒能尋回。”
他抬手撫上葉翹的發頂,指尖帶着細微的顫抖,卻依舊保持着冷靜:
“那時候我才十二歲,朝堂上人人都說父親是指揮失誤才致全軍覆沒,大伯魏世安主動提出要照顧我,還‘好心’勸我別管朝堂事,安心做個閒散公子。
可我偶然發現,父親出發前給兵部遞的糧草調度呈文,竟被人換了期——本該提前十送到漠北的糧草,遲了整整半月,這才讓敵軍有了可乘之機。”
葉翹心中一震,順着他的話往下想:“你懷疑是你大伯動了手腳?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父親用命掙來的侯爺的身份和權利。”
魏無殤眼底閃過一抹銳光,語氣篤定,“父親是鎮國將軍,手裏握着京畿三分之一的兵力,又深得先帝信任。
大伯雖是長子,卻只會舞文弄墨,在軍中毫無威望。若父親活着,他這輩子都只能屈居人下。”
他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個泛黃的絹帕,小心翼翼地展開,裏面是半塊斷裂的兵符:
“這是當年父親留在書房暗格裏的,另一半該在大伯手裏。我故意裝作不懂事,整流連市井,就是爲了讓他放鬆警惕,好找機會查清當年的真相。
柳家是太子的人,而大伯這些年一直在依附着太子,若能扳倒柳家,說不定就能順着這條線,挖出當年父親遇伏的真相。”
葉翹看着那半塊兵符,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刻痕,忽然明白魏無殤這些年的隱忍有多不易。
他看似荒唐度,實則步步爲營,連與六皇子的,都藏着爲父母報仇的心思。
她抬手握住魏無殤的手,聲音堅定:“不管是柳家,還是你大伯,只要他們當年真的害了你的父母,你放心吧,我不會坐視不管!”
魏無殤心中一暖,猛的一把抱住她,道:
“有你在,我心裏踏實多了。謝謝你,阿翹,謝謝你願意聽我的這些話。”
葉翹輕輕一笑,“誰讓你是我的盟友,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你好,我就也會好!”
魏無殤聞言,定定看着眼前長相普通的女子,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裏,盛着他從未在旁人眼中見過的澄澈與堅定!
沒有一絲一毫對他“草包”身份的鄙夷,也沒有對他容貌的覬覦,只有與他並肩而立的信任。
他忽然覺得,這些年藏在紈絝面具下的孤獨與隱忍,在這一刻都有了歸處,眼前這張不算驚豔的臉龐,竟比京中所有名門貴女的容貌,都更讓他心動。
從此刻起,他心底那份只爲復仇而燃的冷焰,悄然添了簇溫柔的暖意!
他不僅要查相、手刃仇敵,更多了一種想將眼前人護在羽翼之下,讓她永遠不必沾染風雨的執念。
而這份執念,直到後來見葉翹解除封印、露出那張令滿京貴女皆失色的真容時,才愈發濃烈!
原來他心動的從不是皮相,而是那雙無論容貌如何變換,始終藏着堅定與信任的眼眸,這份心意,也自此再無半分動搖。
當然,這還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