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的筆尖落在符紙中央，起筆不急不緩，卻像釘子一樣穩。
破甲符的符紋比引火符復雜，線條更密，轉折更陡，最關鍵的是符眼處需要“壓靈”——把靈力在極小的範圍內壓縮成一點，再驟然釋放，才能形成“破甲”的鋒銳之意。
許多弟子畫到符眼就崩，不是因爲線條畫不出來，而是壓不住那一點靈力，符紋直接炸開。
雲舒卻不一樣。
她一邊畫，一邊用前世做圖時的“分區思路”把符紋拆成幾段：外廓、引靈線、聚靈環、符眼。每一段都保持同樣的速度與力度，像在做一張精密的工程圖紙。
黑玉墜子的溫熱感貼着口緩緩流動，像一只看不見的手，替她把紊亂的靈力撫平。雞毛符筆在紙上劃過，朱砂不暈不散，線條細如發絲，卻韌如鋼絲。
旁邊有人畫得急了，筆尖一抖，符紋立刻出現毛刺，朱砂暈開一片，符紙“嗤”地冒煙報廢。那人臉色煞白，慌忙重畫，可越急越亂。
林子墨也在畫。
他用的是宗門發的低品符紙，但他自己悄悄換了靈砂——靈砂色澤更亮，靈力更足，畫出來的符紋天生更“精神”。他原本以爲自己穩進下一輪，甚至能在初賽就打出名氣。
可當他餘光掃到雲舒的符紙時，心裏猛地一沉。
雲舒的符紋太淨了。
淨到不像外門弟子畫出來的東西，反而像符堂裏那些老符師隨手畫的“示範符”。尤其是引靈線的走向，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的抖動，聚靈環也圓得離譜。
“她怎麼可能……”林子墨咬了咬牙，強行把注意力拉回自己的符紙。
可越想壓住，越容易亂。
他的筆尖在符眼處頓了一下，朱砂微微積墨——就這一下，符紋的靈力開始失衡。林子墨額頭冒汗，連忙加力補救，結果補救的那一筆太重，聚靈環直接被他畫“塌”了。
“糟！”他心裏一涼。
符紙發出一聲輕響，符紋亮起一瞬又迅速黯淡，像被人掐斷了氣。林子墨臉色難看，抓起符紙就要重畫，可時間已經過半，他知道自己這一輪基本沒戲了。
而雲舒這邊，已經到了符眼。
她深吸一口氣，筆尖懸在符眼上方，沒有立刻落下，而是先把靈力一點點往筆尖“壓”。經脈裏那點微薄的靈力本來不夠用，口黑玉墜子卻在這時微微一熱。
一股溫和卻精純的靈力悄無聲息地匯入她的丹田，像一條細流，剛好補足她最缺的那一口氣。
雲舒眼睛一亮，卻不敢貪多，只把這股靈力當作“穩壓閥”，讓符眼的壓縮過程更平穩。
最後一筆落下。
符眼閉合。
整張破甲符的符紋驟然亮起一層淡金色的光，光並不刺眼，卻帶着一種鋒銳的寒意，仿佛薄刃出鞘。符紙輕輕一顫，竟自己從桌面浮起半寸。
“成了！”雲舒心裏一震。
她按捺住激動，把符紙平放在鎮紙下，抬手注入一縷靈力，符紋金光一閃，隨即穩定下來——符成且穩，沒有半點崩散的跡象。
她抬頭，剛好對上林子墨的目光。
林子墨的眼神第一次變了，從嘲諷變成驚疑，再變成一絲不甘。他盯着雲舒的符紙，像在確認一件不可能的事。
執事開始巡場驗符。
他走到雲舒桌前，拿起破甲符，對着測靈符鏡一照。鏡面瞬間映出符紋的靈力脈絡——金線連貫，聚靈環完整，符眼處更是凝成一點極亮的光核。
執事愣了一下，隨即沉聲：“符紋完整，符眼穩定，靈力壓縮合格。雲舒——通過。”
周圍弟子一片譁然。
“她真畫出破甲符了？”
“而且還是這麼穩的符眼……這不是外門水平吧？”
“她那雞毛杆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執事繼續往前走，到了林子墨桌前。林子墨把重畫到一半的符紙遞上去，臉色難看。測靈符鏡一照，符紋脈絡斷斷續續，符眼處更是一片紊亂。
執事面無表情：“符紋崩散，不合格。”
林子墨猛地抬頭：“我……我剛才只是失誤！我可以再畫一次！”
執事冷冷道：“規矩就是一炷香一張符。你若不服，回去練夠再來。”
林子墨咬得牙發酸，最終只能把怒氣壓下去。他不甘心地看向雲舒，眼神裏多了幾分陰翳：“你用了什麼手段？外門弟子不可能畫出這種符。”
雲舒把符紙收好，淡淡道：“你畫不出來，不代表別人也畫不出來。”
林子墨臉色一沉，正要再說什麼，口的黑玉墜子卻忽然又熱了一下。
這一次，不是補給靈力。
而是像在提醒她——危險。
雲舒心裏一緊，目光下意識掃向林子墨的袖口。那裏有一絲極淡的靈力波動，像是有人偷偷藏了符。
她瞬間明白：林子墨想陰她。
執事還在巡場，周圍人多眼雜，林子墨不敢當衆動手，但只要她離開人群，就可能被他堵在半路。
雲舒不動聲色地把雞毛符筆握緊，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裏藏着她昨晚推演出來的那張“殘缺攻擊符”的半成品。
她原本只是想試試，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派上用場。
林子墨也察覺到她的警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聲道：“外門的，別以爲贏了一場就上天。修真界，光會畫符不夠。”
雲舒抬眼，聲音不大，卻清晰：“你可以試試。”
空氣瞬間繃緊。
遠處，初賽的一炷香即將燃盡，更多弟子完成了符紙，廣場上喧鬧依舊，可在雲舒與林子墨之間，卻像有一把看不見的刀懸着。
雲舒知道，麻煩才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