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今天起，我是你的同桌
“這支好看，我喜歡。謝了。”
陳安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在夏晚秋的心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直到上課鈴再次響起，陳安拿着那支粉色小熊筆轉身離開，夏晚秋依然維持着那個僵硬的姿勢，仿佛靈魂已經出竅。
她偷偷抬起眼簾，目光越過前面層層疊疊的背影，貪婪而小心地落在那個人身上。
他正坐在陽光裏，手裏轉着那支幼稚的粉色筆。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金邊，美好得讓她覺得不真實。
那是她的筆。
現在在他的手裏。
這種隱秘的聯系讓夏晚秋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暈眩，仿佛整個人都飄在雲端。頭頂那個Q版小人已經不再炸煙花了，而是像喝醉了一樣，抱着一巨大的粉色應援棒，傻乎乎地嘿嘿直笑，嘴角還流下了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然而，這短暫的甜蜜很快就被現實打破了。
“吱呀——”
教室前門被推開，班主任老王夾着一個厚厚的文件夾大步走了進來。
老王是個典型的中年教師，地中海發型，眼神銳利。他把文件夾往講台上一拍，震起一片粉筆灰。
“這節班會課，我們要講一件重要的事情。”老王掃視了一圈全班，目光在夏晚秋身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然後迅速移開，“距離高考只有265天了，爲了提高大家的學習效率，經過學校研究決定，我們要實行‘幫扶結對’計劃。”
“簡單來說，就是按成績高低進行分組，成績好的帶成績差的，調整座位，互幫互助！”
此言一出，全班譁然。
有人歡喜有人憂。
坐在陳安旁邊的胖子李程哀嚎了一聲：“完了，我要被發配邊疆了！”
而前排的班花林雪，眼睛卻瞬間亮了起來。
她是班裏的文藝委員，長相甜美，家境優越，成績雖然只是中上遊，但一直自視甚高。她暗戀陳安是全班公開的秘密。這次調整座位，陳安作爲年級前十的學霸，肯定會被安排帶一個中等生，而她，剛好符合條件！
林雪幾乎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已經開始假裝漫不經心地收拾桌上的書本了。
“好了，安靜！”老王敲了敲黑板，“我現在念一下名單，念到的同學立刻換座位。第一組，張偉和李娜……第二組……”
隨着一個個名字被念到，教室裏響起了桌椅拖動的聲音。
夏晚秋依舊縮在角落裏，頭頂的小人兒已經收起了應援棒，重新蹲回了陰影裏。
她知道，這種事情從來都與她無關。她是全班倒數第一，是個只會交白卷或者缺考的怪胎。沒有人會願意和她坐在一起，老師也只會把她安排在那個離垃圾桶最近、沒人要的角落。
這就是她的命運。
“下一組，陳安。”
老王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全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安身上。林雪更是緊張地挺直了背，手裏捏着一支筆，心跳如雷。
老王看了一眼名單，正準備念出那個名字——那是他深思熟慮後安排的林雪。
“老師！”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陳安站了起來。
他沒有看老王，也沒有看林雪，而是轉過身，在一片錯愕的目光中，抬起手，筆直地指向了教室的最後方。
那是垃圾桶的方向。
也是夏晚秋所在的方向。
“我有想互助的對象。”陳安的聲音平靜而堅定，穿透了整個教室的空氣，“我想坐那兒，夏晚秋旁邊。”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甚至連老王都愣住了，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你要坐哪？”
“夏晚秋旁邊。”陳安重復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轟——”
如果說剛才只是譁然，那麼現在簡直就是爆炸。
所有人都像是看瘋子一樣看着陳安。
“陳安瘋了吧？那女的身上有黴味啊！”
“，我有次路過她旁邊都被那個陰森氣嚇到了，陳安居然要主動去做同桌？”
“聽說她媽是那個……做那種生意的，誰沾上誰倒黴啊！”
“我看他是學習學傻了吧？”
刺耳的議論聲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毫不掩飾其中的惡意和鄙夷。
林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手中的筆“啪”的一聲被她摔在桌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陳安，眼裏的嫉妒和憤怒幾乎要噴出來。
而角落裏的夏晚秋，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臉色慘白如紙，死死咬着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那些惡毒的議論像是一把把尖刀，精準地刺進她最脆弱的傷口。
不要……求求你……不要……
她頭頂的Q版小人此刻正滿臉驚恐，雙手舉着一個巨大的紅色“”，拼命地對着陳安搖晃，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不要過來！你會變髒的！大家都討厭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大家也會討厭你的！求求你別過來！】
看着那個拼命把他往外推的小人，聽着那卑微到塵埃裏的心聲，陳安的心髒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他沒有理會周圍的嘈雜，也沒有理會講台上老王難看的臉色。
“陳安，你想清楚。”老王皺着眉勸阻，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滿，“夏晚秋性格孤僻，成績……也不理想，會影響你學習的。林雪同學的成績還不錯，你們互補……”
“老師。”
陳安打斷了他。
他一邊利落地收拾書包，一邊語氣輕鬆地說道：“正好，我性格太開朗，需要中和一下。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個顫抖的身影上，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我覺得她能提高我的英語成績。”
這是個蹩腳的借口。大家都知道夏晚秋英語交白卷。
但陳安本沒等老王點頭。他背起書包，雙手搬起那張沉重的課桌，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大步流星地向教室後方走去。
“滋——滋——”
桌腿摩擦地面的聲音像是一種宣戰的號角。
陳安無視了兩旁異樣的目光，無視了林雪怨毒的眼神，也無視了胖子李程張大的嘴巴。
他堅定地走向那個陰暗的角落。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夏晚秋的心尖上。
夏晚秋看着他越來越近，心跳快得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她想逃，可是雙腿發軟，本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發光的人，帶着一身陽光和好聞的皂角氣息，闖進了她的陰影裏。
“砰！”
一聲輕響。
兩張課桌並攏在一起，嚴絲合縫。
陳安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兩人的手肘距離，只有不到五厘米。
夏晚秋整個人都貼在了牆壁上，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牆縫裏。她盡量拉開距離，連呼吸都在顫抖，生怕自己身上的“黴味”熏到了這尊大神。
陳安側過頭，看着她驚慌失措的側臉，還有那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他微微傾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以後請多關照，同桌。不許嫌我煩。”
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和笑意。
夏晚秋猛地抬起頭，卻又在撞上他視線的瞬間迅速低下。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而她頭頂那個原本驚恐萬狀的Q版小人，此刻已經幸福得昏死過去了。
只見那個半透明的小靈魂正從嘴裏飄出來，手裏還死死抓着那支粉色小熊筆。而在昏倒的小人旁邊，正在瘋狂彈出一連串的彈幕：
【同桌！他說我是同桌！啊啊啊我是不是死了上天堂了？如果是做夢千萬別叫醒我！】
看着這可愛的反應，陳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轉過頭，不再看她，給足了她緩沖的時間。
陽光透過沾滿灰塵的窗戶灑進來，正好落在兩人並排的課桌上。
陳安拿起筆，在嶄新的英語課本扉頁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兩個名字：
陳安。
夏晚秋。
寫完，他又想了想，在兩個名字中間，畫了一把歪歪扭扭的小雨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