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場無聲的拉鋸中一點點往前挪。
蘇語安費盡心思地制造各種機會，林苒一次又一次地避開。
食堂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喧鬧聲四下漫開。
裴驍和陳景晨實在太惹眼，不止一個女生故意繞到附近偷瞄，交頭接耳間眼波流轉。
有個格外大膽的，徑直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裴驍旁邊的空位上。
“外院大一，邵燕妮。”
那女生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風情，大大方方地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亮着的二維碼，“認識一下？”
裴驍連眼皮都懶得抬，只從喉嚨裏滾出一聲短促的嗤笑。
“讓你坐這兒了？”
語氣裏驅逐意味明顯。
女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整張臉一下子漲紅，舉着手機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四周的說笑聲也低了下去。
“蘇蘇，吃好了就走吧。”
林苒“啪”地一聲放下筷子。
“苒苒？等等……你還沒吃幾口呢……”
蘇語安被她拽得一個踉蹌，慌忙抓起包，幾乎小跑才能跟上。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裴驍幾乎是跟着林苒起身的動靜，一腳踹開椅子站了起來，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陳景晨也跟着起身。
一行人前後腳沖出食堂大門，將滿室的竊竊私語和各樣目光統統甩在身後。
“林苒！”
裴驍壓抑着怒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苒像是沒聽見，越走越快，近乎小跑。
餘光瞥見身後兩個男生快要追上，蘇語安手臂突然發力，一個急轉彎帶着林苒閃進了宿舍樓後一條沒人的小路。
裴驍幾步就追上來，強行將人截停。
蘇語安氣喘籲籲地停在幾步開外，陳景晨跟上來，給她拍着背順氣。
“苒、苒苒，”她上氣不接下氣，還沒忘了勸和，“你、你就給他個機會，好好談談吧。”
林苒埋着頭，一言不發。
蘇語安看得出來，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她側過頭，飛快地遞了個眼神給陳景晨。
陳景晨會意，開口道：“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聊。”
他轉向裴驍，又提醒了一句，“收着點你的脾氣。”
“苒苒，那我先走了啊，晚點電話。”
蘇語安不放心地又補了一句，才被陳景晨輕拉着，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小徑入口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林苒抬腿想走，被他一把拽住。
空氣沉甸甸地壓下來，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校園裏的路燈漸次亮起，在愈發濃重的暮色裏暈開一團團暖黃。
光線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明明滅滅，柔和了那絲揮之不去的戾氣。
林苒的目光垂落，停在他緊握她手腕的地方，那裏的皮膚已經紅了一圈。
她慢慢抬起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那雙曾經盛滿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現在卻壓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一年了。”
“難得過了一年，裴少爺還能記得我。”
他稍稍鬆了些力道，沒放開她，聲音低啞：“這麼久不見，就這麼跟我說話？”
林苒別開臉，視線定在旁邊斑駁的樹上，唇線抿得發白，拼命壓制着鼻腔裏不斷上涌的酸意。
裴驍低笑，還是那副散漫調子：“怎麼，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了？”
他指腹摩挲着她發紅的手腕內側，動作曖昧又強勢。
林苒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放手。”
她偏過頭，聲音發顫。
他非但沒放，反而就着這個力道將她往前一帶。
林苒猝不及防，幾乎撞進他懷裏。
濃烈的煙草味混雜着一點清冽的須後水氣息，霸道地侵占她的呼吸。
是記憶裏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我要是不放呢？”他垂着眼看她，“你能怎麼樣？嗯？”
林苒手腕被勒得生疼，用力掙扎。
她越掙，他力道越大，手背上青筋暴起。
“跟我犟？”他的拇指輕輕蹭過她的下唇，眼神幽深，“這麼快你就忘了，我是什麼樣的人？”
路燈的光在他眼裏碎成危險的信號。
林苒下唇微顫，被他碰過的地方發燙。
眼底控制不住地漫起一層水汽。
她死死咬着唇，不讓眼淚溢出來。
“哭什麼？”裴驍低下頭，氣息迫近，“還沒怎麼着你呢。”
“憋回去。”他命令道，“我見不得你這副樣子。”
一年時間沒磨平他的棱角，反倒讓那點戾氣沉澱得更沉更暗。
林苒反而不忍了。
“那你滾遠點啊！”她聲音裏帶着破罐破摔的尖銳，“你不是最會滾了嗎？一聲不響就滾得無影無蹤，現在又回來發什麼瘋！”
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了一年的委屈和憤怒，撕破了兩人之間那層脆弱的平靜。
一滴滾燙的水珠砸在他虎口，燙得他指節微縮。
他盯着那點溼痕，眼神徹底沉了下去，暗流洶涌。
“發瘋？”
裴驍低笑一聲，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只有翻涌的墨色，“行，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發瘋。”
話音未落，他扣住她的後頸，不容分說地狠狠吻了下去。
混合着煙草味的強勢氣息蠻橫地侵入，撬開她的齒關，帶着要把她生吞活剝的狠勁。
林苒的大腦一片空白，被突如其來的吻驚得忘了掙扎。
直到唇上傳來刺痛才回神。
“嗚……放……！”
破碎的聲音被吞沒。
她用力掙扎，手腕疼得像要斷掉。
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或許是他嚐到了淚水的鹹澀，動作有瞬間的遲疑——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掙脫了他的唇。
下一秒，她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裴驍，你他媽！”
聲音抖得厲害，帶着濃重的哭腔和壓抑了太久的埋怨。
裴驍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額前碎落的發絲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林苒手心發麻，連心髒都在抽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