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十六歲那年,陳賤娃的父母用三萬塊錢,把我賣給了村裏五十多歲的屠戶趙大虎。
據說他前面三個老婆,都是活活被打死的,草席一卷就埋了後山。
我撲通跪在凍硬的地上,頭磕得砰砰響:
「爹,娘,別賣我,我以後一定更勤快,多砍柴,多帶弟弟,求你們了......」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在這裏,挨打挨餓,至少還能喘氣。
進了趙家的門,就是往鬼門關裏爬。
她娘一把揪住我的頭發:
「賠錢貨,養你這麼大,不就等着換彩禮?趙家肯出三萬,那是你修來的福氣。」
哀求並沒有用。
他們用麻繩把我捆得像粽子,直接扔進了趙大虎開來接人的拖拉機裏。
新婚夜,我爲了自保,拿起剪刀捅傷了趙大虎的命子
那一剪刀,廢了趙大虎。
也徹底把我推進了。
他把怨恨都發泄到了我身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但他沒打死我,不是心軟,是因爲他和前老婆生的兩個傻兒子,離了人照顧,活不了。
我得當牛做馬,伺候他們爺仨。
從此,毒打成了家常便飯。
皮帶,柴火棍,甚至豬刀,身上舊傷疊新傷。
最狠的一次,他喝醉了,嫌我熬的粥燙,一腳踹在我口。
我聽見肋骨咔嚓的輕響,疼得幾乎暈死過去,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以爲自己真的要死了。
可天亮了,還是得爬起來,喂豬,做飯,給那兩個流着口水,動不動就抓咬我的傻兒子擦洗。
無數個忍痛活的夜,着回憶和仇恨撐着一口氣。
有時候我也時常在想,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可每次想起我的爸媽時,我心中的恨意就涌上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走出大山,讓陳賤娃付出代價
機會來得猝不及防。
村裏王老五終於攢夠錢娶了個寡婦,大擺酒席。
趙大虎這種場合自然不會錯過,臨走前,他把我鎖在屋裏,窗戶釘死。
「敢跑,老子抓回來剝了你的皮。」
我聽着他的罵聲遠去,看向角落裏玩泥巴的兩個傻兒子。
我慢慢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巴:
「大傻,二傻,想不想玩更有意思的?」
我教他們用泥巴捏小汽車。
趁他們玩得入神,我把偷偷藏起來的安眠藥,碾碎了,混進水裏。
「來,喝點水,玩了這麼久。」
他們憨笑着喝下,很快就睡着了。
然後,我朝着與村子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的跑。
我不敢走大路,就只能在密林和山脊間穿行。
荊棘劃破了衣服和皮膚,腳底磨出血泡,每吸一口氣,口舊傷都針扎似的疼。
但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翻過這幾座山,就能到公路,到有車的地方。
三天三夜,我一刻也不敢停歇。
餓了就嚼樹,困極了就掐自己大腿。
第四天凌晨,公路終於出現在視野。
就在這時,身後遠遠傳來嘈雜的人聲和狗叫。
「在那,快追。」
「媽的,看老子不打斷她的腿。」
趙大虎帶人追來了。
我瘋狂攔車,可那些車一輛輛呼嘯而過。
最後一輛黑色轎車駛來。
我下定決心,朝着車頭猛撞上去。
劇烈的撞擊聲響起。
世界陷入黑暗前,我聽到一個陌生而急促的女聲:
「快,看看人怎麼樣!」
我知道,我賭贏了。
這輛終於停下的車,無論帶我走向何方,都不會比身後的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