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驍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現在知道來哄人了？早嘛去了？”
蘇語安雙手叉腰站在女生宿舍樓前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對着眼前那道身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她人小小的，但氣勢十足，站在台階上勉強能和裴驍平視。
裴驍沒應聲，只懶散地站在那兒。
他單手在褲袋裏，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着個金屬打火機。
咔噠一聲開，又咔噠一聲合。
對蘇語安的怒火像是聽了，又像是壓沒進耳朵。
站在一旁的陳景晨，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後頸，偷偷瞄了眼自家這位小祖宗。
印象中，蘇語安以前膽子沒這麼大的啊。
“看什麼看，你當我怕他啊，”蘇語安立刻瞪了回去，把火力全轉向他，“現在連祁嶼川見了我都得好好說話，更別說這個渣男！有本事別來求我啊！”
“蘇蘇，他其實......”
他上前一步，想打圓場。
“其實什麼其實！你少在這兒和稀泥！”
陳景晨被吼得一噎，連忙伸手想摟住炸毛的蘇語安，“他知道錯了，這不是專門來道歉了嗎？”
“道歉有用要警察嘛？”蘇語安一把甩開他，“當初走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有今天？一聲不吭就消失，他家那點破事……”
“蘇語安。”
裴驍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帶着點啞，卻輕易截斷了後面的話。
他掀眸看她，眼神裏沒什麼溫度，卻沉得壓人，“扯遠了。”
蘇語安一口氣堵在口，手指幾乎要戳到他鼻子上，“怎麼？敢做不敢讓人說？不是誰都買你的賬！”
說起來，她還是通過裴驍才認識的林苒。
但她替林苒委屈，替林苒不值。
“我可告訴你，就這一次，我就幫你一次，要是哄不好人，以後別再找我！”
陳景晨無奈地看了裴驍一眼，又湊上前小聲勸道：“好了好了，絕對就這一次……”
“你閉嘴！”
蘇語安直接打斷他，“你還好意思幫他說話？物以類聚！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不是哪天你也學他，給我來個不告而別？嗯？”
陳景晨頓時啞火，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對裴驍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你們男的都一個德行！以爲時間能抹平一切是吧？我告訴你裴驍，就你的那事，叫不負責任！叫臨陣脫逃！叫..….”
“蘇蘇。”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三人同時轉頭。
是林苒。
裴驍的身形微微一頓，一直轉着打火機的手也停了下來。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底像是驟然掠起了一陣無聲的風暴，卻又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點漫不經心的野。
蘇語安立馬跑過去拉住林苒的手，“苒苒你來了！”
林苒的目光極淡地從裴驍身上掠過。
那一眼很短，短得像錯覺，又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反手握住蘇語安的手，“蘇蘇，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周末我去找你嗎？這裏人多，我們上去說吧。”
她拉着蘇語安就要往宿舍樓走，全程沒看裴驍一眼。
“哎呀，我就是臨時起意嘛，”蘇語安拽住她沒動，眼睛卻不住往裴驍那邊瞟，“網上刷到你們學校的網紅食堂，帶我去打卡唄？那個……陳景晨請客！”
一旁的陳景晨溫和一笑：“林苒，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林苒禮貌回應。
裴驍喉結劇烈地動了一下，剛要上前，林苒突然開口：“蘇蘇，你想逛我們學校，我陪你。想吃食堂，我帶你去。”
“但，無關人員請自便。”
蘇語安眨眨眼，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氛，挽緊林苒的手臂：“那走吧走吧，我餓死了！”
林苒點頭，任由蘇語着往前走，自始至終沒回頭。
裴驍舌尖頂了頂腮幫，眼底那點戾氣快要壓不住。
陳景晨憋不住笑。
裴驍冷冷瞥他：“你他媽還有心思笑？”
“我爲什麼不能笑，我又沒惹我女朋友生氣。”
陳景晨笑着推他一把，“再不追，人可就走遠了。”
-
離飯點還早，食堂裏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個窗口亮着燈。
打完飯，蘇語安特地選了張靠牆的長桌。
她一把將林苒按進最裏面的位置，本來想順勢把旁邊的空位留給裴驍，哪想到林苒手一扯，直接把她也拽着坐了下來。
陳景晨端着蘇語安的餐盤，很自然地坐到她對面。
裴驍跟在後面，手裏空着。
大少爺顯然沒打算真吃這食堂的飯。
他剛要在陳景晨旁邊、林苒對面的空位坐下——
“這有人了。”
林苒忽然開口，冷淡得沒有半點轉圜餘地。
裴驍動作一頓，輕嗤一聲。
嘴角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什麼也沒說，轉身就懶洋洋癱到過道另一側的座位上。
兩條長腿隨意一伸，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躁。
一頓飯吃得詭異非常。
蘇語安簡直使出了渾身解數。
她先嚷嚷陳景晨擋着她光了，非要跟他換位置。
陳景晨好脾氣地笑着起身，換到了林苒正對面。
這樣一來，林苒身旁就空出了一個位置。
裴驍剛起身要挪過去，林苒就極其自然地拿起手機，湊向蘇語安：“蘇蘇，你看這個視頻好笑不？”
話音未落，人已經站起來繞到蘇語安那邊，擠着她坐下，把屏幕遞到她眼前。
計劃A，宣告失敗。
過了一會兒，蘇語安又“啊”了一聲，“苒苒，我筷子掉了。”
她拽拽陳景晨，“陪我去那邊拿雙新的。”
兩人剛要起身，林苒忽然抬手，叫住了正推車經過的食堂阿姨：“阿姨，麻煩您，給我們一雙新筷子，謝謝。”
計劃B，再度失敗。
蘇語安在桌底下猛踩陳景晨的腳。
林苒臉上看着平靜，心裏卻早就亂成了一團。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對面投來的、克制而沉沉的視線。
掠過她的手指、她的臉頰、她垂落的發絲。
她強迫自己繼續和蘇語安聊天，聊那些綜藝和八卦，聲音盡量顯得輕鬆自然。
可喉嚨裏的飯菜卻像堵着什麼東西，咽不下去，也嚐不出任何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