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
凌月跟爸爸一起走在田間小路上,這輩子都沒有覺得這麼孤獨過。
“月月,你看。” 爸爸指着遠處勞作的農民,低聲道: “爸爸以前是農民的孩子,這輩子都是農民的孩子,你也是農民的孫女,人不能忘記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現在是剛放暑假的子,小孩子們完全沒有被自然災害影響,歡快的扯着風箏跑過,笑聲傳遍了田埂。
“還有啊,做人最重要的是... ...” 爸爸將手背在身後,開始滔滔不絕長篇大論。
“好了呀! ” 凌月跺了跺腳,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
她急切地打斷父親即將開始的、她早已能背誦的長篇大道理,
他慈祥的笑了笑, “在爸爸眼裏,你永遠都是小孩子啊。”
這漫長的路途,他就這樣一路說,一路教誨,等太陽快下山了,她才回到了臨時搭建的帳篷,已經有人給她打來了山泉水,讓她可以擦擦身體。
凌月疲憊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用帶着涼意的山泉水仔細擦拭着身體,水珠滑過她被曬得微微發紅的肌膚,暫時驅散了白天的燥熱和黏膩。
帳篷裏很安靜,只能聽到水流的聲音和她自己的呼吸。
突然,一種極其不適的感覺順着脊椎爬了上來。
她猛地停下動作,下意識地用毛巾護在前,警惕地轉頭看向帳篷的帆布牆壁。
帳篷後面,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道極其細微的陰影晃動了一下。
她的心髒驟然縮緊。
看着倒不像是風吹動帳篷的晃動,那更像……一個緊貼着帳篷的、屏住呼吸的人影。
空氣中只剩下她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她死死盯着那塊地方,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下來: “王飛龍! 你死哪裏去了!”
“啊? 小姐? 我一直都在外面啊。” 保鏢龍哥馬上出聲道。
“外面好像有人。”
龍哥又馬上圍着帳篷走了一圈,都沒有見到人, “外面沒有人,您放心洗澡吧。”
虛驚一場。
凌月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她重新浸溼毛巾,將剩餘的燥熱和不安一並擦去。
山泉水帶來的清涼終於徹底壓倒了白天的疲憊,換上爽的睡衣後,困意如水般涌來,帳篷裏的簡易小床雖然硬邦邦的,但此刻對她而言卻如同救贖。
白天的景象——鏽紅色的山、補丁般的田地、父親絮叨的側臉、孩子們奔跑的身影——在腦海中混亂地交織,最後沉入一片漆黑的睡眠。
她的睡眠很深,卻很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混亂的夢。
夢裏,她獨自一人在那些泛着褐紅色的山巒間奔跑,腳下的焦土鬆軟粘稠,像要把她吸進去。
遠處傳來父親呼喚她的聲音,但那聲音飄忽不定,時遠時近。
她拼命想回應,喉嚨卻像被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然後,她感覺到一道視線,黏膩而冰冷,緊緊貼在她的背後。
她猛地回頭,自己身後是一個模糊的人形陰影……!
凌月猛地驚醒。
口劇烈起伏,冷汗浸溼了鬢角。帳篷裏一片漆黑,只有縫隙裏透進一點微弱的月光,她連忙坐起身看了一眼帳篷,發現什麼人都沒有。
她重重的倒回了床榻上。
夜深了,萬籟俱寂,連蟲鳴都稀疏了許多
她疲倦的閉上了眼睛。隨後,在她身後那片原本應該是空無一物的黑暗中,一雙眼睛,悄無聲息地睜開了。
那眼睛離她極近,目光黏膩、冰冷,一寸寸地舔舐過她在睡衣外的脖頸、肩線,最終,牢牢鎖住了她的側臉。
是蔣牧塵。
她太累了,連有一個人緊貼在她身後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