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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幾個老頭、老太來家裏打麻將。
爲了騰桌子,就把那碗黑乎乎的吃食轉移到我的床頭櫃上。
丟下一句:
“反正我是答應你媽做了飯的,愛吃不吃。”
屋子裏很快就煙霧繚繞,吵吵嚷嚷。
“你這租的地方可真不咋樣。”一個尖嗓子說。
重重的甩出一張牌:
“還不是我那個倒黴兒子,賣車又賣房,掙點錢全填了無底洞!就爲了屋裏頭那個癱子!”
“兒媳婦也是,心思全偏了,看把我大孫子累的,都累進了醫院!”
吐出瓜子殼:
“那癱子,一生下來就沒好事!克父克母克兄長的掃把星,當初我就說扔掉的,可他們偏偏又心軟,哎!作孽。”
更難聽的話混在麻將聲裏,一句一句的砸過來,生怕我不聽見。
醫院裏,媽媽守着哥哥。
哥哥昏睡着,眉頭擰在一起,模糊吐出幾個字:
“努力.....保護媽媽......妹妹”
媽媽摸着哥哥的頭小聲地哭。
她拿出手機,撥打了我的兒童手表。
鈴聲響了一遍,兩遍,無人接聽。
媽媽又發短信:
“萏萏,昨天媽媽說了重話,對不起。”
“萏萏,你醒了嗎?讓聽電話好不好?”
沒有回復。
媽媽的手開始抖。
她撥打了的電話。
麻將桌上,的手機響了很久。
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示意其他人安靜,接起了電話。
她慢吞吞地走到我房門口看了一眼。
“好着呢,睡得跟豬一樣,沒事就別打電話過來了!”
她對着電話吼完,直接掛斷,坐回牌桌:
“晦氣!生個廢物拖累全家,還屁事多!”
醫院裏,媽媽聽着忙音,臉色煞白。
她想走,但又看着昏迷的哥哥,腳又像釘住了走不了。
護士進來換藥,看了看監護儀,皺眉:
“家屬注意,孩子心率血壓還是不穩。才13歲,怎麼熬成這樣?”
媽媽低着頭,指甲掐進掌心。
這時,爸爸發來了視頻請求。
媽媽吸了口氣,用力搓了搓臉,才接起來。
屏幕裏,爸爸在昏暗的工棚,臉上沾着灰:
“老婆,芃芃和萏萏呢?讓我看看。”
媽媽把鏡頭對準哥哥:“芃芃睡着了......有點發燒,在醫院看看。”
爸爸心疼地嘆了口氣,又問:
“萏萏呢?”
“......在家,看着呢。”
爸爸臉上露出一點笑容。
“上次寄來的信和畫我都收到了。萏萏的字寫得有模樣了,畫也好看......雖然看不懂畫的啥,但我貼在床頭了,工友都說好。”
聽了爸爸的話,我心裏不免有些得意。
字是哥哥教的,畫是我自學的。
畫上有爸爸媽媽和哥哥,最小的是我,我把自己畫在半空中,我想像雲朵一樣輕盈,而不是像累贅一樣把家人往深淵墜落。
媽媽喉嚨一哽,差點沒忍住。
爸爸看出了異樣。
媽媽繃不住了:
“芃芃病得重,要住院......我走不開,我打電話給萏萏她不接,問媽,又說她在睡覺,我心裏慌......”
爸爸的臉一下子繃緊了:
“我馬上買票回來!”
“別!”媽媽急聲阻止,“路費貴,工錢扣得多......下周萏萏的專家會診就排到了,正是用錢的時候......”
爸爸沉默了,呼吸聲很重。
“那,你撐住 。有事立刻打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