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斯山的接待規格很高——或者說是維納斯的個人風格很高。神際飛船剛在“雲海碼頭”停穩，四個小愛神（丘比特的堂兄弟們）就抬着鑲金玫瑰轎子來了，不由分說把我塞進去，一路撒着花瓣抬到維納斯的神殿。
神殿比想象中……浮誇。到處都是鏡子、絲綢、玫瑰和黃金，空氣裏彌漫着甜膩的香氣。維納斯本人斜臥在軟榻上，穿着幾乎透明的紗裙，周圍環繞着幾位俊美的男神女神，正在玩一種類似撲克但牌面是各種愛情姿勢的遊戲。
“莫先生，歡迎來到奧林匹斯。”維納斯慵懶地揮手，小愛神們退下，“厄洛斯的事，多謝你幫忙。那孩子關禁閉呢，正好讓我清靜清靜。”
“維納斯女士，您提到……”
“對，。”她坐起身，眼神精明起來，“東方有月老牽紅線，我們有愛神之箭，本質上都是情感服務業。但你們那兒業務範圍更廣——我聽說你還幫戰神找頭、幫食神找味覺？我們奧林匹斯，需要這樣的‘全方位神生諮詢服務’。”
我大概懂了：西方神系也面臨神際關系、職業倦怠、身份認同等問題，但缺乏專業處理機構。
“具體哪些神需要服務？”
維納斯掰着塗滿蔻丹的手指：“首先，宙斯，他最近被赫拉追查外遇追得焦頭爛額，想學‘反偵察與家庭和諧平衡術’；其次，雅典娜，工作狂，想學‘如何優雅地說不’；第三，阿波羅，他的預言生意被網絡占卜沖擊，想轉型；第四，赫爾墨斯，快遞壓力大，想提升效率；第五……”她壓低聲音，“我本人，最近對美少年審美疲勞，想嚐試點成熟的……但總被說膚淺。”
好家夥，一網打盡奧林匹斯核心神祇，全是痛點。
“報酬呢？”
維納斯微笑：“奧林匹斯友誼勳章（附帶三界外交豁免權）、神酒釀造配方（喝一杯快樂三天）、金蘋果種子（種出能增加魅力的蘋果，但小心引發特洛伊戰爭那種麻煩）——任選，或全要。”
“全要。”我毫不猶豫，“但需要您協助安排與各位神祇的單獨會談。”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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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單：宙斯。
會談地點在宙斯的私人雲殿，到處是雷霆形狀的裝飾。宙斯本人高大威嚴，但眼神飄忽，說話時不時瞥向門口，仿佛隨時準備跑路。
“莫顧問，情況緊急。”他聲音如悶雷，“赫拉安裝了‘神眼監控’，在我每個情人的神殿都放了監視鷹。上次我去找歐羅巴，剛變成牛，赫拉就帶着婦聯（女神聯合會）來抓現行，差點引發神戰！”
“您希望……”
“既要自由，又要家庭和諧。”宙斯嘆氣，“我知道我花心，改不了。但也不想總跟赫拉吵架——她一哭，我就頭疼，一頭疼就打雷，人間接投訴。”
典型的權力頂層情感管理失敗。
“我們可以設計‘注意力轉移策略’。”我提出方案，“第一，爲赫拉創造新的興趣點，比如支持她成立‘女神創業基金’，讓她忙起來；第二，爲您的外遇行爲增加‘正當理由’，比如‘考察下界民情需要僞裝成各種生物接觸民衆’；第三，設定‘安全約會協議’，使用反預言咒術和物理僞裝（不只是變動物，要變成石頭、雲彩、甚至概念）；第四，定期安排‘家庭儀式感活動’，讓赫拉感受到重視。”
宙斯眼睛亮了：“特別是第二條！考察民情！這個理由好！但赫拉能信嗎？”
“配合第一條，她忙於事業時，對您的關注自然會下降。”我補充，“但關鍵在於——您得真正分一部分精力給家庭。哪怕每周只陪她吃一次飯，但全程不看別的女神，她會感覺到的。”
宙斯若有所思：“我試試……報酬你要什麼？”
“神酒配方。”
“簡單。”宙斯當場口述配方，用雷霆刻在雲板上，“但提醒你，這酒凡人喝一口會醉三年，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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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單：雅典娜。
智慧女神的工作室堆滿了卷軸、星圖、戰略沙盤和未完成的發明。她本人穿着簡潔戰裙，黑眼圈明顯，正同時處理三面水鏡通訊：一面指導人類城邦建設，一面調試新武器，一面參加奧林匹斯內閣會議。
“莫先生，請稍等。”她語速飛快，“斯巴達那邊城牆設計有問題，我糾正一下……好了，您說，如何優雅地拒絕？”
“您需要拒絕什麼？”
“一切！”雅典娜揉太陽，“宙斯讓我代班主持神議，波塞冬請我設計海底宮殿，阿波羅求我幫他寫預言詩，連阿瑞斯那個莽夫都來問我戰術——我是智慧女神，不是萬能女神！但我一說‘不’，他們就‘雅典娜你變了’、‘你不是最愛幫人嗎’——道德綁架！”
女強神的邊界危機。
“您需要建立‘優先級系統’。”我建議，“把請求分爲四類：緊急重要（親自處理）、重要不緊急（安排時間）、緊急不重要（轉交助手或自動化）、不緊急不重要（禮貌拒絕）。並公開這個系統，讓衆神知道您的規則。”
“助手？我沒有助手。”
“可以雇傭或創造。”我指向她桌上的自動寫字鵝毛筆，“比如，制造‘智慧分身傀儡’，處理常規諮詢；或者，在人間選拔‘祭司團隊’，分擔基礎工作。”
雅典娜點頭：“有道理……還有嗎？”
“學習‘三句話拒絕法’。”我示範，“第一句：感謝信任；第二句：明確拒絕（‘抱歉，我目前無法接手’）；第三句：提供替代方案（‘但我可以推薦某某’或‘您或許可以嚐試某某方法’）。不道歉，不解釋，不內疚。”
雅典娜在羊皮紙上速記：“好。報酬？”
“金蘋果種子。”
“給。”她從盔甲裏摸出一顆金燦燦的種子，“種在月光下，百年結果。但記住，金蘋果只認‘最美者’，可能引發爭端——建議自己偷偷吃。”
我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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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單：阿波羅。
太陽神的神殿充滿藝術氣息，但冷冷清清。阿波羅抱着裏拉琴，對着空蕩蕩的音樂廳嘆氣。
“預言生意完了。”他頹喪道，“現在人類都用塔羅牌APP、星座運勢公衆號、AI。我的德爾斐神諭所，上個月只來了三個客戶——還是來拍照打卡發朋友圈的！”
“您考慮過轉型嗎？”
“想過做音樂直播，但藝術之神的面子……”阿波羅糾結，“而且我的預言能力是真的，只是包裝太老舊。”
“可以結合。”我提議，“打造‘阿波羅神諭娛樂公司’：線上占卜直播（彈幕互動），線下‘神諭體驗館’（沉浸式戲劇），開發‘光明預言’系列文創（符、運勢手賬）。同時保留高端定制預言服務，但提價，只服務王公貴族和。”
阿波羅眼睛亮了：“這個思路好！但技術層面……”
“我可以推薦妖都的直播團隊和文創設計師，他們做過諦聽的‘夢境體驗館’。”
“成！報酬你要什麼？”
“奧林匹斯友誼勳章。”
阿波羅當場從牆上摘下一枚金光閃閃的勳章：“戴上這個，奧林匹斯境內暢行無阻，衆神會給面子——除了阿瑞斯，他腦子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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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單：赫爾墨斯。
快遞之神正瘋狂整理堆積如山的包裹，翅膀鞋都跑丟了一只。“莫先生！快幫我想想怎麼提升效率！人間網購爆炸，天界快遞量翻了十倍！我每天工作18小時，還是送不完！”
典型的物流系統過載。
“您需要智能化升級。”我拿出地府“重生計劃”的經驗，“第一，建立‘神際物流中心’，用空間折疊技術壓縮配送距離；第二，開發‘自動分揀咒術’，識別包裹目的地自動分類；第三，招募‘配送員’（比如退役的小愛神、閒散的寧芙仙女）；第四，推出‘加急服務’分級收費，用價格調節需求。”
赫爾墨斯邊聽邊記，翅膀激動得撲騰：“太好了！但技術支援……”
“硅基生命體團隊可以幫忙，他們剛做完地府系統。”
“報酬呢？我沒什麼貴重東西，只有跑得快……”
“就要您的‘極速祝福’一次。”我說，“關鍵時刻能讓我跑得比箭快。”
赫爾墨斯在我額頭一點，一股清風般的力量涌入：“只能用一次，持續一刻鍾。別用來做壞事，否則翅膀會掉。”
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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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維納斯本人的問題。
“我對美少年膩了。”她托腮，“但每次嚐試成熟款，比如赫菲斯托斯（她丈夫）那種工匠型，或宙斯那種權力型，總被說‘膚淺女神終於想開了’。我不喜歡被定義！”
“所以您要的不是‘換口味’，而是‘打破偏見’。”
“對！”
“那麼，您需要一場‘深度關系實驗’。”我設計，“選擇一位與您以往審美截然不同的神（或凡人），但秘密進行，不公開。認真了解他的內心、理想、脆弱，而不是只看外表。這個過程本身，或許會讓您發現新的吸引力維度。”
維納斯若有所思：“秘密進行……有道理。赫菲斯托斯怎麼樣？雖然他跛腳，但手很巧，內心溫柔……我一直忽略了他。”
“可以試試。但請真誠，而非獵奇。”
維納斯認真點頭：“好。報酬你已拿了，但我額外送你‘魅力提升一小時體驗券’——用後一小時內，你說什麼別人都覺得有道理。”
很實用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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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奧林匹斯前，維納斯舉辦了小型歡送會。宙斯沒來（據說在家陪赫拉種花），雅典娜沒來（在調試分身傀儡），阿波羅沒來（在策劃直播首秀），赫爾墨斯沒來（在搭建物流中心）——只有維納斯和幾個小愛神。
“看來你的諮詢見效了。”維納斯遞給我一杯神酒，“他們都在忙‘新生’。很好。”
“希望持續有效。”
“會的。”她微笑，“哦對了，斯芬克斯那邊我打過招呼，她在埃及等着你。那家夥最近可慘了，謎語被搜索引擎破解，失業了。”
我帶着一堆報酬和幾單新預約，登上返程飛船。小紙人興奮地盤點收獲，身上字體閃爍：“國際業務拓展成功！老板要名揚三界了！”
泥偶在辦公室留守，據說又創作了新作品——用奧林匹斯紀念品做的“衆神煩惱雕塑群”，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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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妖都，沒時間休息，直接轉機去埃及。
斯芬克斯蹲在吉薩金字塔前，獅身人面，但表情沮喪，面前擺着個“失業求助”的紙牌子。
“莫老板！”她看到我，人面上的眼睛紅了，“我失業三年了！以前靠謎語攔住路人收過路費，現在人類掏出手機一搜答案就出來了，還笑我老土！”
“聽說你想做主播？”
“對！智力問答主播！”斯芬克斯精神一振，“但我的形象……太古老了，說話也文縐縐的，年輕人不喜歡。”
形象升級與內容轉型。
“我們可以設計‘反差萌’人設。”我打開平板，“比如，‘硬核謎語娘’——外表威嚴古老，但說話網絡化，謎語結合熱點梗；內容上，不只出謎語，還解析謎語背後的歷史文化，增加知識性；互動上，搞‘解謎挑戰賽’，觀衆刷禮物可要求定制謎語。”
斯芬克斯聽得入迷：“那我的造型……”
“微調。”我調出設計圖，“保留經典獅身人面，但人面可以化點淡妝（眼線拉長），獅身戴個時尚項圈，背景用虛擬金字塔，加彈幕特效。”
“話術呢？”
“我安排妖都脫口秀編劇給你特訓。”
斯芬克斯激動得尾巴亂搖：“太好了！報酬……我只有以前收的過路費，和一些古埃及符。”
“就要符。”
她給了我一個“荷魯斯之眼”掛墜：“能看破虛僞，但每天只能用一次。”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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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辦公室，一堆消息等着：
孫悟空：“莫老板，會議改革見效！玉帝砍了50%的會！俺老孫自由了！送你一筐蟠桃！”
豬八戒：“意念減肥咒有用！我瘦了十斤！但主要是餓的……健康食譜能不能加點肉？”
沉香：“遊戲裏開了連鎖店，現實中跟食神學了滿漢全席，舅舅誇我了！附贈遊戲限定坐騎兌換碼。”
黑白無常：“重生計劃二期啓動，地府要建‘鬼魂再就業培訓中心’，聘你當顧問。”
女媧泥偶遞過一張新紙條：“捏人靈感恢復，新批人類靈性評分上升。謝謝。”
在椅子上，看着滿室繁華，忽然覺得，這缺德買賣，或許早已超越了“道德綁架”的初衷。
我在做的，是三界衆生的“困境解決”——從生存到情感，從職業到存在。
而報酬，從冥幣到神酒，從狗毛到金蘋果，已不僅是財富，更是三界信任的憑證。
魔鏡又亮，新預約：“客戶：撒旦。事項：人口飽和，想探討‘靈魂循環經濟與可持續發展’。”
……連CEO都來了。
我看向泥偶，它正用金蘋果種子和回形針做“伊甸園微縮模型”。
“接嗎？”我問。
泥偶點頭，在模型裏放了個小小的、微笑的蛇。
我笑了。
“接。”我對小紙人說，“但這次要價高點——聽說撒旦有‘七宗罪原罪萃取液’，喝一滴體驗一種極致情緒，創作靈感必備。”
小紙人已經開始起草《人口調控與靈魂循環方案》了。
窗外，三界星河交匯，光影流動。
我的缺德公司，如今服務對象上至上帝對手，下至失業神獸，中間橫跨東西神系。
或許，所謂道德高地，從來不是評判對錯，而是看見每個存在的困頓，然後伸出手——當然，另一只手要接錢。
我喝了口神酒，甜冽如泉，暖意直達靈魂。
明天，又是跨界缺德的一天。
而今天，先享受這片刻的、昂貴的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