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轉角的蘇亦宛如遭雷擊,耳邊嗡嗡作響。
孩子......
他已經和夏蓁有了孩子?
去年生日時,她也問他想不想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他說懷孕太辛苦,他不需要孩子來分走她的精力與愛意。
但她看到了他此刻的激動和期待。
原來,他早就選好了孩子的母親。
巨大的荒謬感如同潮水將她淹沒。
夏蓁的哭聲還在繼續。
“可是、可是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生......”
蘇亦宛的心跳錯亂了一瞬,她聽見聞晏知用萬分珍重的語氣對夏蓁說:
“我們去國外結婚,給你和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家,你會是我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
那她算什麼?
這二十年,又算什麼?
蘇亦宛踉蹌着撞上冰冷的牆壁。
心髒的位置像是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塊,空蕩蕩的,灌滿了穿堂而過的冷風。
她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出醫院。
夜空沒有星星,只有厚重到令人窒息的雲層。
從醫院回到家,蘇亦宛徑直倒在了沙發上。
明明做好了祝福他的準備,得知真相後卻痛得更加難受了。
她睜着眼到天明,聞晏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從醫院回來。
她太了解他,甚至能猜到他怎麼安頓夏蓁。
經歷了一天的折磨,她還是選擇維持原來的決定。
哪怕阿知變了,她也想讓他幸福。
聞晏知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蘇亦宛的體諒。
他被孩子和海外結婚占據了全部心神,沒有注意到蘇亦宛明顯慘白的臉色。
他習慣性地坐到蘇亦宛身邊擁住她,輕巧地掩下了生日當晚離開的事情。
蘇亦宛正在平板上看自己的終眠地。
她想找一處有風有陽光,最好能看見樹木生長的地方告別世界。
聞晏知跟着看了幾張,隨口問了一句:“在看什麼?想出去旅行?”
蘇亦宛抬頭,眼神空茫地望向他:“我在看哪裏風景好,適合......長久地待着。”
聞晏知頓了頓,目光落在一處江邊的遠景圖上。
他手指無意識地在江岸畫了個圈:“這裏吧,視野開闊,安靜。”
蘇亦宛的指尖瞬間冰涼。
這是個和昨天那張照片差不多的位置。
她閉了閉眼,繞開話題:“明天是不是有一場晚宴,我陪你去吧。”
她很少去觥籌交錯的名利場應酬,她想以聞太太的身份,陪他出席最後一次。
聞晏知想到懷孕的夏蓁,沒有異議地應了下來。
當晚,蘇亦宛特意選了條絲絨長裙,剪裁優雅又能完美地遮掩住她的假肢。
晚宴上,她挽着聞晏知的手臂,感受着索然無味的恭維。
直到夏蓁獨自出現。
蘇亦宛只瞥到了一眼,就被聞晏知不着痕跡地帶着轉了個方向。
心裏憋得厲害,她鬆開他。
“我去露台透透氣。”
經過香檳塔時,夏蓁突然出現,借着裙擺的遮掩故意絆了她一下。
她瞬間失去平衡,驚呼聲中她重重倒地,裙擺被勾住撕裂。
假肢連接處在外力撞擊下驟然跪倒,突兀地暴露在了衣香鬢影的宴會廳中央。
刹那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帶着驚愕好奇,還有毫不掩飾的嘲弄與鄙夷。
“聞太太竟然真的是個殘廢......”
“天呐,像個人彘一樣,聞總怎麼會娶她啊?”
蘇亦宛渾身冰冷地趴在地上,恥辱感像無數根細針扎遍了她的全身。
她下意識地向她的阿知求助。
卻看到他沖過來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了一旁禮服滑落的夏蓁身上。
他看她時眉頭緊鎖,帶着明顯的不悅與責怪。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