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慢慢壓下來的幕布,把劍鋒村罩在一片安靜裏。
村口的大槐樹下,剛才那場對峙留下的緊張氣息還沒完全散去。孩子們被大人拽回家,街上漸漸恢復了冷清,只剩幾盞昏黃的油燈在窗後搖曳。
沈硯跟着凌風、阿虎一起往村裏走。
“沈兄弟。”阿虎突然開口,“你剛才,膽子挺大。”
“我只是比較會說。”沈硯笑了笑,“真要打起來,我第一個跑。”
“能說也是本事。”阿虎搖頭,“換個人上去,腿都軟了。”
“我就不會。”凌風插嘴,“我會沖上去砍——”
“你沖上去,就會被砍。”沈硯淡淡地說。
“你怎麼老打擊我?”凌風不服氣。
“打擊你是爲了讓你活久一點。”沈硯說,“你以後要當劍修,總得先活到能拿真劍的年紀。”
凌風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反駁。
阿虎看了沈硯一眼,眼神裏多了幾分鄭重:“沈兄弟,你是個聰明人。今天這事,多虧你了。”
“我只是說了幾句話。”沈硯搖頭,“真正守住村口的,是你們。”
“話也不是誰都敢說的。”阿虎頓了頓,“今晚去我家吃飯?我讓你嫂子給你弄點好酒。”
“我不會喝酒。”沈硯說。
“不會喝可以學。”阿虎笑,“男人哪有不會喝酒的。”
“我還是個讀書人。”沈硯一本正經。
“讀書人就不用喝酒?”阿虎瞪了他一眼,“走!”
凌風在旁邊聽得直樂:“沈硯,你跑不掉的。”
沈硯:“……”
他突然有點後悔剛才逞一時口舌之快。
不過,他也知道——和阿虎打好關系,對他接下來的計劃,是有好處的。
阿虎家在村子中段,是一座比普通人家稍微大一點的木屋。院子裏擺着幾張舊桌椅,牆角堆着柴火。屋裏燈光明亮,一個中年婦人正忙着炒菜,聽到動靜探出頭來:“回來了?”
“回來了。”阿虎把獵叉靠在牆上,“今天多虧了沈兄弟。”
“就是你說的那個迷路的讀書人?”婦人擦了擦手,從屋裏走出來,打量了沈硯一眼,“看着挺斯文的。”
“嫂子。”沈硯禮貌地點頭。
“別站着了,快進屋。”婦人熱情地招呼,“菜馬上就好。”
幾人進屋坐下。
桌上已經擺了幾盤簡單的菜——炒野菜、燉土豆、還有一盤臘肉。油燈的光在桌面上跳躍,映得那些家常菜格外誘人。
“家裏窮,沒什麼好招待的。”阿虎有點不好意思,“湊合吃點。”
“已經很好了。”沈硯真心實意地說。
在現實世界,他一個人住的時候,常常是一碗泡面解決一頓。這種熱氣騰騰的家常飯,反而顯得格外難得。
阿虎的嫂子給他倒了一碗熱水:“先喝點,暖暖身子。”
“謝謝。”沈硯接過碗。
凌風早就餓得不行,拿起筷子就往嘴裏扒拉:“嫂子,今天的菜真香!”
“慢點吃。”嫂子笑罵,“沒人跟你搶。”
阿虎給自己倒了
阿虎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又給沈硯倒了一點:“嚐嚐。”
“我真不會喝。”沈硯有點爲難。
“少喝點。”阿虎說,“這是我自己釀的,度數不高。”
沈硯只好端起碗,輕輕抿了一口。
辛辣中帶着一點糧食的香味,不算難喝,但對他這種幾乎不喝酒的人來說,還是有點上頭。
“怎麼樣?”阿虎看着他。
“還行。”沈硯說,“就是有點辣。”
“多喝幾次就習慣了。”阿虎笑。
幾人邊吃邊聊。
阿虎問起山那邊的鎮子,問起外面的城,問起劍修是不是真的能一劍劈開大山。沈硯挑着能說的說,盡量不涉及“故事”“系統”之類的敏感詞。
“外面的城,真有那麼大?”阿虎感嘆,“走路要走一天才能從這頭走到那頭?”
“有的城更大。”沈硯說,“走一天都走不完。”
“那得多少人啊。”阿虎搖頭,“想想都頭大。”
“我以後要去看看。”凌風突然說,“等我成了劍修,我要去最大的城,站在城牆上,看下面的人。”
“你去看人家,人家也在看你。”沈硯說。
“那更好。”凌風眼睛發亮,“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劍鋒村出來的。”
“那你得先活下來。”沈硯淡淡提醒。
“你怎麼老說這個?”凌風不滿。
“因爲這是最重要的。”沈硯說。
阿虎看了他一眼,放下酒碗:“沈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沈硯沉默了一會兒。
“有。”他放下筷子,“但不太好聽。”
“你說。”阿虎正色,“今天你幫了我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着。”
“那我就直說了。”沈硯說,“黑牙,還會回來。”
屋裏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嫂子端菜的手微微一頓,眼神裏閃過一絲恐懼。凌風則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因爲今天,他沒搶到東西。”沈硯說,“他是個山賊,不是慈善家。”
“那我們怎麼辦?”凌風下意識地握緊拳頭,“跟他拼了?”
“拼不過。”沈硯說,“至少現在拼不過。”
“那我們就只能等着他來搶?”凌風不服。
“當然不是。”沈硯說,“你們可以準備。”
“怎麼準備?”阿虎問。
“第一,把老弱婦孺,往村後山裏轉移。”沈硯說,“找幾個隱蔽的山洞,提前準備好水和糧食。”
“第二,把村裏能當武器的東西,集中起來。”他繼續說,“獵叉、柴刀、鋤頭,都比空手強。”
“第三——”沈硯頓了頓,“派人去山那邊的鎮子,把今天的事說清楚。”
“說清楚?”阿虎皺眉,“你是說,讓他們派兵?”
“不一定派兵。”沈硯說,“但至少,要讓他們知道,劍鋒村不是沒人管的地方。”
“他們會管嗎?”嫂子忍不住問,“以前我們被搶,他們也沒說什麼。”
“以前你們沒說。”沈硯說,“這次,你們說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就算他們不出兵,只要黑牙相信他們可能會出兵,他就會收斂一點。”
“你這是賭。”阿虎說。
“是。”沈硯點頭,“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等着被搶好。”
阿虎沉默了很久。
“你說得對。”他終於開口,“明天一早,我就去鎮子。”
“你一個人去?”沈硯問。
“我去。”阿虎說,“我熟路。”
“我跟你一起去。”凌風立刻說。
“不行。”阿虎想也不想,“你留在村裏。”
“爲什麼?”凌風不服,“我又不是小孩了。”
“正因爲你不是小孩了。”阿虎說,“你得學着,在我不在的時候,保護這個村子。”
凌風愣住了。
“保護村子?”他重復了一遍,聲音有點發顫。
“你不是想當劍修嗎?”阿虎看着他,“劍修不是只會在山頭上喊口號,也不是只會在別人面前逞強。劍修,是要在危險的時候,站在前面的人。”
凌風張了張嘴,最終重重地點頭:“好!我留下!”
嫂子眼眶有點紅:“你們別說得這麼嚇人。”
“該來的,總會來。”阿虎嘆了口氣,“早做準備,總比到時候手忙腳亂好。”
“嫂子。”沈硯突然開口,“明天,你帶村裏的女人和孩子,去後山看看。”
“看什麼?”嫂子愣了一下。
“看哪裏有合適的山洞。”沈硯說,“能躲人,能藏東西。”
“好。”嫂子點頭。
一頓飯,吃得五味雜陳。
飯後,阿虎要留沈硯在他家住,沈硯婉拒了:“我還是回凌風家吧。”
“也行。”阿虎也不勉強,“有事就來叫我。”
“會的。”
沈硯和凌風一起離開阿虎家。
夜色已經很深了。
街上幾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幾戶人家還亮着燈。風吹過屋檐,發出輕微的響聲。
“沈硯。”凌風突然開口,“你說,黑牙真的會回來嗎?”
“會。”沈硯說。
“那……”凌風咽了口唾沫,“我們打得過他嗎?”
“打不過。”沈硯說。
“那你爲什麼還要我們準備?”凌風不解。
“因爲——”沈硯停下腳步,看向他,“打不過,不代表什麼都不做。”
“那我們做這些,有什麼用?”凌風問。
“有用。”沈硯說,“至少,可以讓一些人活下來。”
“一些人?”凌風重復了一遍,“那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沈硯沉默了一會兒,“要看運氣。”
凌風低下頭,握緊了拳頭。
“我不想靠運氣。”他說。
“那就變強。”沈硯說,“等你變強了,就不用靠運氣。”
“可是……”凌風抬頭,“我現在還不夠強。”
“那就從現在開始。”沈硯說,“從明天開始。”
“明天?”凌風愣了一下。
“明天,”沈硯說,“你跟我練。”
“練什麼?”凌風問。
“練你該練的。”沈硯說,“不是只會往前沖,而是學會看、學會聽、學會判斷。”
“你會教我?”凌風眼睛一亮。
“我會。”沈硯點頭,“因爲我需要你變強。”
“爲什麼?”凌風問。
“因爲——”沈硯頓了頓,“有個人,會因爲你而死。”
凌風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以後會明白的。”沈硯說,“現在,先回家睡覺。”
“我睡不着。”凌風說。
“睡不着也要睡。”沈硯說,“明天,你會很忙。”
凌風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問。
兩人回到凌風家。
凌風家在村子偏西的位置,是一座簡單的木屋,院子裏有一棵歪脖子棗樹。屋裏有兩張床,一張是凌風的,另一張據說是他父母留下的。
“你睡那張。”凌風指着裏面那張床,“我睡外面。”
“好。”沈硯點頭。
簡單洗漱後,兩人躺在床上。
屋裏很安靜,只能聽到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
“沈硯。”凌風突然又開口,“你說,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很多劍修嗎?”
“有。”沈硯說。
“他們都很厲害嗎?”凌風問。
“有的很厲害。”沈硯說,“有的,也只是普通人。”
“那我以後,會變成很厲害的那種嗎?”凌風問。
“會。”沈硯說。
“你怎麼知道?”凌風好奇。
“因爲——”沈硯閉上眼睛,“這是故事寫好的。”
“故事?”凌風沒聽懂,“什麼故事?”
“沒什麼。”沈硯說,“睡吧。”
“哦。”
屋外的風,漸漸大了。
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窗外低語。
沈硯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當前時間:亥時三刻。】
【距離阿柚死亡節點預計時間:約18小時。】
【世界穩定性:90%。】
【請做好準備。】
系統Ω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我知道。”沈硯在心裏說。
【你剛才的行爲,屬於合理的防御準備。】
【未構成對主線結局的改變。】
【但請記住——阿柚的死亡,是該世界主線的重要節點。】
【任何試圖阻止的行爲,都將被判定爲違規。】
“我知道。”沈硯重復了一遍。
【你看起來並不開心。】
“你覺得,我應該開心?”沈硯反問。
【你在完成你的任務。】
【撫平意難平。】
“撫平意難平,不代表我喜歡看她死。”沈硯說。
【你是命運記錄員。】
【你需要學會冷靜。】
“我會冷靜。”沈硯說,“但我不會冷血。”
【……】
系統Ω沉默了一會兒。
【你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記錄員。】
“以前還有其他記錄員?”沈硯有點意外。
【有。】
【但他們大多……很冷靜。】
“冷靜到什麼程度?”沈硯問。
【冷靜到,把角色當作數據。】
“那他們成功了嗎?”沈硯問。
【有的成功了。】
【有的……失敗了。】
“失敗的呢?”
【被清除記憶,送回原世界。】
【或者——】
【永遠留在故事裏。】
“永遠留在故事裏?”沈硯皺眉,“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他們在故事中死亡。】
【對我們來說,是數據丟失。】
【對他們來說,是真正的死亡。】
“……”
沈硯心裏一沉。
“你早說。”他說。
【你沒有問。】
“現在我問了。”沈硯說,“那我會死嗎?”
【有風險。】
【但在試煉世界中,你的死亡只會導致任務失敗。】
【正式任務中,風險會更高。】
“你這是在嚇唬我?”沈硯問。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知道了。”沈硯說,“謝謝提醒。”
【你可以隨時退出。】
【只要你現在說‘放棄’,我會清除你的記憶,讓你回到原來的生活。】
“然後呢?”沈硯問,“你再找下一個人?”
【是。】
“找一個更冷靜的?”
【可能。】
“找一個,會把阿柚當成‘數據’的?”
【……】
系統Ω沉默了。
“你知道嗎?”沈硯突然說,“在我原來的世界,有很多人,把故事當成消遣。”
【我知道。】
“他們看完一個故事,罵幾句‘意難平’,然後換下一個。”沈硯說,“對他們來說,那些角色,只是一串文字,幾張圖片。”
【這是正常的。】
“對他們來說,是。”沈硯說,“對你們來說,也是。”
【……】
“但對我來說,不是。”沈硯說,“至少,現在不是。”
【你在感情用事。】
“我是個人。”沈硯說,“人就會感情用事。”
【這會影響你的判斷。】
“也會讓我記得,我在做什麼。”沈硯說,“我不是在修一個程序,我是在……幫一個女孩,少一點遺憾。”
【你無法改變她的結局。】
“我知道。”沈硯說,“但我可以改變,別人提起她時,說的那句話。”
【從“她是個好女孩”,變成什麼?】
“變成——”沈硯閉上眼睛,“‘她叫阿柚,是劍鋒村的阿柚。’”
【這有區別嗎?】
“有。”沈硯說,“對她來說,有。”
【……】
系統Ω沉默了很久。
【你很奇怪。】
“謝謝誇獎。”沈硯說。
【好好休息。】
【明天,你會很忙。】
“我知道。”
沈硯睜開眼,看向窗外。
月光從窗紙的縫隙裏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
他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自己的出租屋裏,對着電腦罵那些草率寫死配角的作者。現在,他卻躺在一個書裏的世界,爲了一個注定要死的女孩,絞盡腦汁。
“這算什麼?”他在心裏說,“讀者的贖罪?”
【你沒有罪。】
【你只是……比較在意。】
“在意,有時候也是一種罪。”沈硯說。
【在你們的世界,可能是。】
【在我們的世界,是一種稀缺資源。】
“稀缺?”沈硯有點意外。
【大多數高維存在,都很冷靜。】
【冷靜到,沒有‘在意’這種情緒。】
“所以你們需要我們?”沈硯問。
【是。】
“需要我們的‘意難平’?”
【也需要你們的‘在意’。】
“這就是你們造這個系統的原因?”沈硯問。
【這是機密。】
“你剛剛說了‘機密’兩個字。”沈硯說,“這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
系統Ω再次沉默。
“算了。”沈硯說,“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我不需要睡眠。】
“那你待機。”
【……】
屋外的風,漸漸小了。
樹葉不再沙沙作響,世界安靜得只剩下心跳聲。
沈硯終於有了一點困意。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阿柚,拿着畫筆,在紙上認真地畫着劍鋒村。
她的眉頭微微皺着,很專注。畫完最後一筆,她抬起頭,沖他露出一個有點羞澀的笑:“這樣,可以嗎?”
“可以。”他在心裏說。
【時間線波動。】
【阿柚行爲模式發生輕微變化。】
【影響評估:極小。】
【世界穩定性:91%。】
系統Ω的聲音,輕輕響起。
“這就夠了。”沈硯在心裏說。
他終於閉上眼,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
天還沒完全亮,村子裏就已經有了動靜。
有人在院子裏劈柴,有人在磨鋤頭,還有人背着背簍往後山走。阿虎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去山那邊的鎮子。嫂子在一旁叮囑他路上小心。
“我走了。”阿虎背上背簍,“村裏的事,就拜托大家了。”
“放心。”有人說,“我們會看好村口的。”
“阿虎叔!”凌風跑過來,“我跟你一起——”
“說了不行。”阿虎瞪了他一眼,“你留在村裏。”
“可是——”
“沒什麼可是。”阿虎說,“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等我回來的時候,讓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你。”
凌風咬了咬牙:“好!”
阿虎拍了拍他的肩,又看向沈硯:“沈兄弟,我走了。”
“一路小心。”沈硯說。
“你也是。”阿虎點頭,轉身往村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晨霧中漸漸遠去,很快消失在山路盡頭。
“沈硯。”凌風突然說,“我們現在幹什麼?”
“練。”沈硯說。
“練什麼?”凌風問。
“練你該練的。”沈硯說,“從最基本的開始。”
“最基本的?”凌風不解。
“看。”沈硯說,“聽。”
“看什麼?聽什麼?”凌風問。
“看風。”沈硯說,“聽聲。”
“風?聲?”凌風更懵了。
“你不是想當劍修嗎?”沈硯說,“劍修不是只會揮劍,也要會判斷。”
“怎麼判斷?”凌風問。
“從風裏判斷敵人的方向。”沈硯說,“從腳步聲判斷敵人的數量。”
“這也能練?”凌風瞪大了眼。
“能。”沈硯說,“從現在開始。”
他帶着凌風來到村口的大槐樹下。
清晨的空氣很涼,帶着一點草木的味道。山那邊的霧氣還沒散,山路像一條白色的帶子,蜿蜒伸向遠方。
“站在這裏。”沈硯說,“閉上眼睛。”
“閉眼幹嘛?”凌風問。
“聽。”沈硯說,“聽一切能聽到的聲音。”
凌風只好閉上眼睛。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開口:“我聽到鳥叫。”
“還有呢?”沈硯問。
“還有……”凌風仔細聽了聽,“有人在咳嗽。”
“還有呢?”
“還有……”凌風皺着眉,“有腳步聲。”
“從哪兒來的?”沈硯問。
“從……”凌風想了想,“從東邊。”
“有幾個人?”沈硯問。
“一個。”凌風說,“不對,兩個。”
“很好。”沈硯說,“你開始學會聽了。”
凌風睜開眼,有點興奮:“這就是你說的練?”
“這只是第一步。”沈硯說,“接下來,練看。”
“怎麼練?”凌風問。
“看遠處。”沈硯指向山路,“看有沒有異常的動靜。”
“比如?”凌風問。
“比如——”沈硯說,“比昨天更多的火光。”
凌風心裏一緊。
“黑牙……”他咽了口唾沫,“他真的會從這條路來?”
“大概率會。”沈硯說,“因爲他熟悉這條路。”
“那我們現在練這個,有用嗎?”凌風問。
“有用。”沈硯說,“至少,當他來的時候,你不會再像昨天那樣,只會喊‘沖啊’。”
“我知道了。”凌風咬了咬牙,“我練。”
他重新閉上眼睛,認真地聽。
沈硯站在一旁,看着這個注定要成爲劍神的少年,心裏突然有一種很復雜的感覺。
他知道,凌風以後會變得很強。
強到一劍劈開大山,強到讓整個世界記住他的名字。
但他也知道——
在他變強的路上,會有很多人倒下。
阿柚,只是第一個。
【時間線正常推進。】
【阿柚當前狀態:在家畫畫。】
【建議:你可以去看看她。】
系統Ω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人性化。
“你也會提建議?”沈硯有點意外。
【我只是在優化你的任務路徑。】
“你就承認吧。”沈硯說,“你也在意。”
【……】
系統Ω沉默了。
“我會去看她。”沈硯說,“等凌風練完這一輪。”
【很好。】
“你知道嗎?”沈硯突然說,“你們這些高維存在,總說自己冷靜。”
【是。】
“但你們造出來的系統,卻會在關鍵的時候,提醒我去看一個注定要死的女孩。”
【這是爲了任務。】
“也是爲了,讓你自己不那麼難受。”沈硯說。
【……】
系統Ω再次沉默。
“算了。”沈硯說,“你繼續冷靜吧。”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山。
晨霧正在慢慢散去,陽光從山巔灑下來,照亮了半邊天空。
劍鋒村,在這片光裏,顯得格外安靜。
仿佛什麼都不會發生。
仿佛黑牙不會回來。
仿佛阿柚不會死。
但沈硯知道——
該來的,終究會來。
而他,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時間。
他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今天,會比他想象的,更漫長。
而真正的風暴,還藏在山的那一邊,正悄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