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嬸誰啊?”
宋伊人側過頭,壓低了嗓門問了一句。
她這會兒雖然披頭散發,臉上還沾着煙灰,但那股子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肖然靠在椅背上,兩條腿隨意地交疊着。
“前女友。”
三個字,輕描淡寫。
就像是在說昨晚扔掉的一袋垃圾。
宋伊人眉梢一挑。
這就是那個在此人落魄時轉頭就跑,還踩上一腳的女人?
長得倒是挺豔俗。
一股子廉價香水味直沖腦門。
“原來是前女友啊。”
宋伊人直起身子,往前邁了一步,正好擋在肖然身前。
她伸手挽住肖然的胳膊,動作自然得像是演練過無數遍。
腦袋順勢往肖然肩膀上一靠。
“親愛的,你眼光以前不怎麼樣嘛。”
“這種貨色你也看得上?”
肖然身子僵了一下。
這女人搞什麼鬼?
剛才在山上不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豪門大小姐做派嗎?
怎麼到了山下就成了戲精?
但他沒推開。
甚至還配合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宋伊人靠得更舒服些。
惡人自有惡人磨。
既然趙美麗嘴這麼臭,那就讓這位大小姐給她漱漱口。
“噗——!”
旁邊的燕離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她瞪圓了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家小姐挽着肖然的那只手。
瘋了。
絕對是瘋了。
小姐可是宋家的掌上明珠,京城多少豪門公子哥排着隊想見一面都難。
現在居然主動挽着一個穿着破白大褂、光着腳丫子的男人?
還叫親愛的?
這要是傳回京城,老爺子怕是要把這非凡造型給拆了。
石堅也是眼皮狂跳。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看到肖然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這年輕人雖然實力深不可測,但這桃花運未免也太旺了點。
這才認識幾個小時?
“你……”
趙美麗被這一聲“親愛的”給叫懵了。
她瞪着宋伊人,視線在對方臉上來回掃視。
雖然這女人臉髒得像個小花貓,頭發也亂得像雞窩。
但那五官底子實在是太好了。
鼻子挺翹,臉型只有巴掌大,那是標準的骨相美人。
尤其是那股子慵懶隨意的勁兒。
哪怕穿着一身破爛護士服,站在那裏也像是在走T台。
跟她這種靠濃妝和玻尿酸堆出來的臉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嫉妒。
一股酸水從趙美麗胃裏翻涌上來。
憑什麼?
肖然這個廢物都這副德行了,居然還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女人?
而且看樣子,這女人還對他死心塌地?
“呵,我說呢。”
趙美麗雙手抱胸,刻薄地扯了扯臉皮。
視線在兩人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衣服上轉了一圈。
“原來是找了個同類。”
“剛才他說你們是越獄出來的,我還當是開玩笑。”
“現在看來,你們倆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
“一對神經病,倒也是絕配。”
店裏的幾個顧客發出一陣哄笑。
確實。
這一行四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渾身血污不說,那個男的連鞋都沒有。
正常人誰穿成這樣出門?
肖然低頭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腳板。
確實挺像瘋子。
但他不在乎。
只要實力夠強,就算披個麻袋也是潮流。
“精神病怎麼了?”
宋伊人也不惱,反而把肖然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總比某些嫌貧愛富、見錢眼開的洗頭妹強。”
“你說誰是洗頭妹?!”
趙美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她最恨別人提她以前是洗頭妹這茬。
好不容易傍上個有點小錢的男朋友,混成了這裏的老板娘(自封的),現在居然被個瘋女人揭短?
“難道不是嗎?”
宋伊人一臉無辜。
“剛才進門的時候,我看你手上還沾着洗發水泡沫呢。”
“怎麼,現在的洗頭妹都這麼大脾氣,連顧客都敢罵?”
“滾!”
趙美麗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指着大門咆哮。
“馬上給我滾出去!”
“非凡造型不歡迎你們這種窮逼瘋子!”
“再不滾,我叫保安了!”
這邊的動靜太大。
終於驚動了裏面的一間VIP包房。
布簾子一掀。
一個瘦得跟猴似的小個子男人走了出來。
腦袋上頂着一坨金黃色的亂毛,發膠打得能戳死蒼蠅。
身上穿着件緊得勒肉的小馬甲,下面是一條滿是破洞的牛仔褲。
褲腰上還掛着一串亮閃閃的金屬鏈子。
走起路來譁啦譁啦響。
非主流到了極點。
“寶貝兒,怎麼了這是?”
黃阿四手裏還拿着把剪刀,一邊轉着圈一邊走了過來。
看到趙美麗氣得臉都歪了,立馬擺出一副護犢子的架勢。
“阿四!”
趙美麗見狀,立馬換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撲進黃阿四懷裏。
“你可算出來了。”
“這幫瘋子欺負我!”
“尤其是那個男的,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廢物前男友肖然!”
“他不僅賴着不走,還帶個瘋婆娘來羞辱我!”
黃阿四一聽,那兩條畫得跟毛毛蟲似的眉毛瞬間豎了起來。
他歪着腦袋,斜眼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肖然。
這就是肖然?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
可惜,是個落魄的窮鬼。
跟自己這種時尚界的精英完全沒法比。
“喲,這就那位肖大少爺啊?”
黃阿四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手裏剪刀咔嚓剪了一下空氣。
“怎麼着,聽說你破產了,精神也不正常了?”
“既然腦子有病就去治,別跑這兒來撒野。”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可是全區最高端的造型會所,進出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
“就你們這身行頭,站在門口都影響市容。”
肖然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這種跳梁小醜,多看一眼都覺得辣眼睛。
他只是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頭發確實有點長了,遮住了視線。
待會兒殺人的時候,容易看不準。
“剪個頭。”
肖然重復了一遍最初的訴求。
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剪你大爺!”
黃阿四見這人居然敢無視自己,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他把剪刀往旁邊的推車上重重一拍。
“聽不懂人話是吧?”
“老子讓你滾!”
“再不滾,信不信老子拿推子給你把你那腦袋推成禿瓢?”
燕離忍無可忍。
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手往腰間一摸。
那把從黑衣人手裏奪來的匕首還藏在衣服下面。
剛要拔刀,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是宋伊人。
“別動不動就亮家夥。”
宋伊人輕聲說道,“這是法治社會,要講文明。”
燕離氣得直翻白眼。
剛才在山上殺人的時候怎麼不講文明?
現在跟這幾個地痞流氓講文明?
宋伊人鬆開燕離,轉頭看向那個黃毛猴子。
“你是這裏的老板?”
她問得很認真。
黃阿四挺了挺那個沒二兩肉的胸脯。
“我是這裏的首席總監設計師!”
“這家店就是我罩着的!”
“怎麼,怕了?”
宋伊人眯了眯眼。
“那就是個打工的咯?”
黃阿四臉色一僵。
這話沒法接。
他確實只是個打工的,雖然掛着總監的名頭,但也就是個高級理發師。
老板另有其人。
但在女朋友和外人面前,這面子不能丟。
“打工的怎麼了?”
黃阿四梗着脖子,“老板不在,這就我說了算!”
“我說不接待就不接待!”
“趕緊滾!別逼我動手!”
他揮舞着細胳膊,作勢要推搡宋伊人。
宋伊人往後退了半步,躲開那只髒手。
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既然不是老板,那就好辦了。”
她轉過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石堅。
“堅叔。”
“在。”
石堅微微躬身。
“買下來。”
三個字。
輕飄飄的。
就像是在菜市場買把蔥。
“這家店,連人帶地皮,我要了。”
石堅沒有任何猶豫。
“是,小姐。”
他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
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
緊接着。
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爆笑聲。
趙美麗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指着宋伊人,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哎喲喂,我不行了,笑死我了。”
“阿四你聽聽,這瘋婆娘說什麼?”
“她要買下這家店?”
“哈哈哈哈!果然是精神病院出來的,病情不輕啊!”
黃阿四也是笑得直搖頭,一臉看傻子的表情。
“美女,你知道這家店值多少錢嗎?”
他伸出一只手,在宋伊人面前晃了晃。
“光是裝修就花了這個數。”
“再加上這地段,這設備,還有我們的品牌價值。”
“沒個四五百萬,你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就憑你們這群乞丐?”
“把你賣了都不值這個零頭!”
四五百萬?
肖然摸了摸兜裏那張一千萬的本票。
手指摩挲着紙張粗糙的邊緣。
他本來對錢沒概念。
但現在有了。
原來所謂的“天價”店鋪,也就是他兜裏這張紙的一半?
那確實挺便宜的。
“四五百萬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