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刺耳的蜂鳴聲毫無征兆地炸響。
肖然剛把宋伊人靠在樹幹上,手就被這聲音震了一下。
是從宋伊人後脖頸處傳來的。
他伸手一摸。
皮肉下有個硬塊。
植入式定位器。
這女人身上果然帶着麻煩。
青山精神病院那幫人肯定有監控終端,這會兒估計已經鎖定了位置。
肖然指尖發力。
噗。
皮膚被硬生生摳開。
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被血淋淋地扯了出來。
還在閃着紅光。
肖然兩指一搓。
咔嚓。
芯片化作粉末,隨風飄散。
剛做完這一切,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嗖——!
一陣尖銳的破風聲驟然襲來。
直奔後腦。
殺氣。
肖然頭皮一炸。
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猛地向左側一偏。
咄!
一把明晃晃的柳葉飛刀深深扎進剛才他腦袋停留位置的樹幹上。
刀尾還在劇烈顫動,發出嗡嗡的震鳴。
若是反應慢半拍,現在腦袋已經被開了瓢。
“拿開你的髒手!”
一聲嬌喝從密林深處傳來。
緊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踏碎枯枝的脆響。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從黑暗中躥出。
借着月光,肖然看清了來人。
一老一少。
老的那個一身唐裝,滿頭銀發,背着手站在三米開外,腳下落地無聲。
少的那個是個短發女孩,穿着緊身作訓服,手裏還扣着兩把飛刀。
一臉煞氣。
剛才那把刀就是她扔的。
肖然站起身,擋在宋伊人身前。
不是精神病院的保安。
看這架勢,練家子。
“剛才的警報是你們弄的?”
肖然拍了拍手上的灰。
並沒有多少驚慌。
“少廢話!”
短發女孩燕離柳眉倒豎,手中飛刀指着肖然的鼻子。
“敢動我們小姐,我看你是活膩了!”
小姐?
肖然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宋伊人。
原來是宋家的人。
來得倒是挺快。
“別誤會。”
肖然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我和她是越獄搭子。”
“剛才那是爲了拆定位器,不然精神病院的人早追過來了。”
燕離冷笑一聲。
根本不信。
“越獄搭子?我看你是趁火打劫的流氓吧!”
“剛才你的手往哪摸呢?”
“這荒山野嶺的,小姐衣服破成這樣,你敢說你沒安壞心?”
她越說越氣。
宋伊人那是千金之軀,何時受過這種罪。
如今卻衣衫不整地躺在這個男人腳邊,身上還披着這男人的破衣服。
簡直是奇恥大辱。
“阿離。”
一直沒說話的老者石堅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威嚴。
“別沖動。”
石堅的視線越過燕離,落在肖然身上。
上下打量。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剛才躲飛刀那一下,看似狼狽,實則從容不迫。
身法詭異。
而且面對他們兩人的逼視,這年輕人氣息平穩,心跳都沒有加速。
這是個高手。
“小兄弟,怎麼稱呼?”
石堅拱了拱手。
“肖然。”
“肖兄弟,既然你說你是救了小姐,那能否請你讓開,讓我們帶小姐回去?”
石堅語氣客氣,但身體卻緊繃着,隨時準備出手。
他在試探。
肖然側身讓出一條路。
“請便。”
反正這女人也就是個累贅。
既然有人接盤,他也樂得清閒。
還要趕着去林家算賬,沒工夫在這耗着。
燕離冷哼一聲,收起飛刀,快步沖到樹下。
“小姐!小姐你醒醒!”
她扶起宋伊人,手剛觸碰到宋伊人的皮膚,臉色瞬間變了。
燙。
滾燙。
像是個火爐。
借着手電筒的光,燕離看清了宋伊人的臉。
慘白如紙。
嘴唇發紫。
嘴角還掛着白沫和血絲。
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堅叔!小姐她……”
燕離聲音都在抖。
石堅兩步跨過來,伸手搭在宋伊人的脈搏上。
幾秒鍾後。
老人的臉色沉了下來。
脈象紊亂,虛弱至極。
這是油盡燈枯之兆。
“該死!”
燕離猛地轉頭,惡狠狠地盯着肖然。
“一定是你!是你把小姐害成這樣的!”
“我要殺了你給小姐償命!”
她不管不顧,手中飛刀再次揚起。
這一次。
是真的動了殺心。
嗖嗖!
兩把飛刀呈品字形,封死了肖然的所有退路。
肖然站在原地沒動。
只是抬起手。
凌空一抓。
叮當。
兩把飛刀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在他掌心三寸處停滯了一瞬,然後無力地墜落在地。
真氣外放。
雖然還很微弱,但對付這種暗器綽綽有餘。
燕離瞪大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
空手接白刃?
連石堅瞳孔都猛地一縮。
內勁大成?
這麼年輕的大宗師?
肖然沒理會他們的震驚。
他看着宋伊人。
那女人快不行了。
剛才奔波太急,加上戒斷反應和毒素攻心。
再拖幾分鍾,神仙難救。
畢竟是一起逃出來的。
這女人雖然麻煩,但也算是個苦命人。
而且。
如果能救下宋家大小姐,或許對付林家會多一張底牌。
肖然心裏盤算着。
“不想讓她死,就閉嘴。”
肖然冷冷地掃了燕離一眼。
燕離被這一眼看得渾身發寒。
像是被什麼恐怖的猛獸盯上。
那種窒息感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堅叔,他……”
石堅抬手制止了燕離。
他看着肖然,神色凝重。
“小兄弟,你有辦法?”
“我是醫生。”
肖然走到宋伊人身邊蹲下。
“你?”
燕離又忍不住了。
“你才多大?還會治病?”
“小姐這是重症,連京城的名醫都束手無策,你個毛頭小子裝什麼大尾巴狼!”
“要是治壞了,把你千刀萬剮都不夠賠的!”
肖然沒搭理這只聒噪的麻雀。
伸手翻了翻宋伊人的眼皮。
瞳孔渙散。
確實很棘手。
“多器官衰竭,加上神經毒素沉積。”
肖然報出一串症狀。
“心跳每分鍾不到四十,血壓低得嚇人。”
“再不救,準備後事吧。”
石堅心裏一驚。
全中。
這年輕人只是看了兩眼,就把症狀說得絲毫不差。
難道真是個神醫?
現在荒郊野嶺,送醫院肯定來不及了。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好!”
石堅咬牙做了決定。
“只要你能救活小姐,宋家必有重謝!”
“要是救不活……”
石堅沒說下去。
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肖然嗤笑一聲。
從袖口摸出幾根剛才沒用完的鋼針。
這是他在手術室從自己身上拔下來的。
還沒來得及消毒。
燕離看到那幾根帶着血跡的鋼針,差點沒跳起來。
“你就用這個?!”
“你想害死小姐嗎?那麼髒!”
“閉嘴!”
肖然一聲暴喝。
真氣鼓蕩。
震得燕離耳朵嗡嗡作響。
她張了張嘴,硬是被這股氣勢壓得沒敢出聲。
肖然屏氣凝神。
《望氣十三針》。
奪天地造化,逆轉陰陽。
他現在剛剛踏入宗師境,體內真氣並不充沛。
施展全套十三針肯定會力竭而亡。
但救個急,六針足矣。
第一針。
人中。
肖然手腕一抖。
鋼針化作一道銀芒,精準刺入穴位。
針尾微微顫動,發出一聲細微的龍吟。
以氣御針!
石堅在旁邊看得真切,渾身一震。
這可是傳說中的針法!
這年輕人到底什麼來頭?
第二針。
百會。
第三針。
內關。
肖然動作極快,行雲流水。
每一針落下,宋伊人的身體就微微顫動一下。
隨着第五針刺入涌泉。
肖然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真氣消耗得比預想中還要快。
丹田內那股熱流正在飛速枯竭。
還剩最後一針。
回陽針。
也是最關鍵的一針。
必須刺入心脈大穴——巨闕。
稍有偏差,當場斃命。
肖然深吸一口氣。
調動體內最後那一絲真氣,匯聚於指尖。
“起!”
他低喝一聲。
最後一根鋼針並沒有被他拿在手裏。
而是竟然憑空懸浮在他指尖之上!
緩緩旋轉。
燕離捂住了嘴巴。
這……這是魔術嗎?
怎麼可能有人能隔空控物?
這就是宗師手段?
去!
肖然手指一點。
懸浮的鋼針如流星墜地,噗嗤一聲,沒入宋伊人胸口。
直達心髒。
嗡——
六根鋼針同時劇烈震顫。
仿佛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共振場。
宋伊人原本慘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泛起一絲紅潤。
那微弱得快要斷掉的呼吸,也突然變得粗重起來。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寂靜。
宋伊人猛地坐起身。
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正好噴在燕離的作訓服上。
那血散發着一股腥臭味,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毒血逼出來了。
“小姐!”
燕離顧不上髒,一把抱住宋伊人,眼淚都要下來了。
“你醒了!嚇死我了!”
宋伊人大口喘着粗氣。
只覺得胸口一陣火辣辣的疼,但隨後便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種壓在心頭好幾年的沉重感,竟然消失了。
她迷茫地睜開眼。
看到燕離,又看到石堅。
最後。
視線落在了旁邊臉色有些蒼白的肖然身上。
是他。
記憶回籠。
是這個男人帶她逃出魔窟。
又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謝謝……”
宋伊人嗓音沙啞,虛弱地擠出兩個字。
肖然沒說話。
只是默默收回鋼針。
真氣透支,讓他現在有點頭暈。
但這逼還是得裝圓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對主仆。
“怎麼?”
肖然瞥向一旁呆若木雞的燕離。
“剛才誰說我是騙子?”
“誰說我是流氓?”
“誰又要殺我償命?”
三連問。
每一個字都像巴掌一樣扇在燕離臉上。
火辣辣的疼。
燕離咬着嘴唇,臉漲得通紅。
她確實看走眼了。
這個男人不僅身手了得,醫術更是神乎其技。
但讓她給這個之前還被她當賊防着的男人低頭,她做不到。
“誰……誰知道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燕離小聲嘀咕了一句。
還在嘴硬。
“運氣好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再說,你救我們小姐也是圖錢吧?”
“回頭給你開張支票就是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給誰看?”
宋伊人眉頭一皺。
“阿離!住口!”
“向肖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