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翻開李強的筆記本,紙頁因浸水而黏連,字跡暈開,散發着濃重的河泥腥氣。上面的記錄斷斷續續,充滿了驚恐:

“農歷七月初三,鬼哭灘水勢怪異,下網撈起一截石片,上刻奇怪符文……心生不安。”

“七月初五,夜不能寐,總聞水下有鑿擊之聲……像是有人在釘棺材……”

“七月初七,大壯(指張濤)那夥人來拍視頻,慫恿我撐船近觀……水下有黑影……”

“七月初八,獨自劃船探查……那棺材是石頭的!半埋在河底……我看到棺蓋開了一道縫……裏面……裏面有東西在看我!”

記錄在這裏中斷,最後一頁只有幾個用力劃下的大字:“它在叫我名字!!!”

筆記本從我手中滑落。石棺!鬼哭灘的河底竟然有一口石棺!李強在失蹤前顯然已經發現了它,甚至可能因爲驚擾了它而惹上了殺身之禍!張濤的闖入,恐怕更是加速了某種可怕的過程。

必須立刻下水!不能再等了!

我重新準備法器,這次帶上了更多克制屍煞的符籙和那柄“斬孽”短劍。等到夜幕深沉,我再次來到鬼哭灘。

今夜河風格外陰冷,吹得人骨頭發寒。我點燃了爺爺留下的老煤油燈,借着微弱的星光,循着李強筆記本中模糊記載的方位,悄無聲息地滑入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我運轉體內微弱的氣息抵御寒意,小心翼翼地向河心潛去。煤油燈經過術法加持遇水不滅,但水下能見度極低,光線只能照亮身前不到一米的範圍,河床布滿淤泥和水草,偶爾能觸碰到沉底的枯枝和碎石。

突然,我的腳踝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不是水草,那觸感……冰冷而帶有一定的韌性,像是什麼東西的……頭發!

我心中一驚,正要掙脫,前方昏暗的水域裏,一個模糊的白影緩緩浮現——正是那個“浪裏白條”張濤化成的屍煞!它臉上依舊掛着那詭異的笑容,雙眼翻白,正緩緩向我漂來。

而纏住我腳踝的,是它那在水中散開的、溼漉漉的頭發!

它比昨晚更加凝實了!

我立刻並指如劍,口中默念破邪咒,指尖泛起微光,向纏住腳踝的頭發點去。頭發如同觸電般猛地縮回。同時,張濤屍煞加速撲來,雙手直取我的咽喉!

我早有準備,“斬孽”短劍瞬間出鞘,在水中劃出一道青芒,迎向屍煞!

劍鋒與屍煞利爪碰撞,竟發出金鐵交擊之聲!屍煞被震退,發出無聲的嘶吼,周圍的水溫驟然下降!

不能戀戰!我的目標是石棺!

我揮動短劍逼開它,奮力向河底更深處潛去。根據李強的描述,石棺應該就在這片區域。

果然,在河底最深處的一片淤泥中,我看到了一截半掩埋的,表面布滿滑膩苔蘚的巨大長方形石塊!順着邊緣摸索,我確認了——這就是那口石棺!

它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幾乎有一人多高,通體由某種青黑色石頭雕成,半截深深陷入河底淤泥。棺蓋上刻滿了模糊不清的圖案和符文,因爲年代久遠和水流侵蝕,已經難以辨認。而在棺蓋與棺體的接縫處,赫然有一道明顯的裂痕,約有兩指寬,黑黢黢的,深不見底,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正從中不斷滲出!

李強看到的“縫”就是這裏!張濤的屍煞,以及鬼哭灘積聚的怨氣,源頭恐怕都在這道裂縫!

我靠近裂縫,試圖看清裏面的情況。就在此時,一股強大的吸力猛地從裂縫中傳來!同時,無數條由濃稠黑氣構成的觸手,如同嗅到血腥的螞蟥,從裂縫中激射而出,瞬間纏繞住我的手臂和身體!

冰冷!窒息!一股充滿絕望和惡意的念頭順着觸手瘋狂涌入我的腦海!

“下來……陪我們……”

“好冷啊……”

“一起……永遠在一起……”

無數溺死者的哀嚎和怨念沖擊着我的意識。我奮力掙扎,揮動“斬孽”短劍砍向觸手,但觸手無形無質,被斬斷後立刻重新凝聚,反而纏繞得更緊!

更糟糕的是,張濤的屍煞和其他幾道模糊的水鬼黑影,也趁機從後方圍了上來,封住了我的退路!

前有石棺裂縫吞噬,後有屍煞圍堵!

我陷入絕境!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逐漸被冰冷的怨念淹沒。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彌漫,劇痛讓我瞬間清醒了幾分!

拼了!

我放棄掙扎,反而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調動起爺爺筆記中記載的一種極其凶險的秘法——燃血符!以自身精血爲引,爆發出遠超平時的破邪之力,但對自身損傷極大!

我並指如劍,蘸着舌尖精血,不顧纏繞身體的怨氣觸手,強行在石棺棺蓋的裂縫上方,凌空畫下一個復雜的血色符印!

“陽血爲引,破煞誅邪!敕!”

血色符印成型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如同在河底點燃了一輪小小的太陽!纏繞我的怨氣觸手如同被烈火燒灼,發出“嗤嗤”聲響,迅速收縮回裂縫!

張濤屍煞和其他水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純陽之力灼傷,發出淒厲的尖嘯,驚恐地後退。

紅光持續了數秒便黯淡下去,石棺裂縫中滲出的怨氣明顯減弱了許多。但我自己也因精血損耗過度,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強撐着才穩住身形。

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壓制。這口石棺不除,鬼哭灘永無寧日!

我必須弄清楚它的來歷,找到徹底解決它的方法!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恢復死寂的石棺,不敢再多做停留,趁着屍煞們還未再次圍攏,奮力向水面遊去。

浮出水面,爬上河岸,我癱倒在地,大口喘息,感覺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嘴唇因失血而蒼白。

天邊,晨曦微露。

王大力帶着人正好尋到河邊,看到我這般狼狽模樣,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攙扶:“陳硯!你怎麼……下面到底什麼情況?”

我望着那看似恢復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河面,聲音沙啞:

“準備打撈吧……但不止一具屍體。還有一口……要命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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