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芙若換了個話題接着聊,“今年冬天真是格外的冷,也不知開春了之後會不會暖和一些,這麼冷的天我都不想走動了。”
“姐姐,你這幾天不是病嗎?病了就好生休息才是。”
昨日的洗塵宴,蕭芙若也是病得厲害了起來,才沒有去赴宴。
今日才好上不少。
一劑湯藥下去,蕭芙若的身子也漸漸恢復過來。
“話是這麼說,可是……”
兩人聊了有一會兒,窗外的風雪簌簌,仍舊下個不停。
就好像窗外的丫鬟一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波接着一波。
那些人,大都是在庭院做一些灑掃活計的。
還有將熨好的衣物送入閣內。
冬日天冷,主子們的衣物都是經過熨燙好才送過來。
正屋之外,丫鬟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鑽入了蕭寧昭的耳朵裏。
“這二姑娘還真是臉皮厚,先是霸占了三姑娘的身份那麼多年不說,現下三姑娘已經回來了,她卻還賴在咱們蕭家不走。”
“可不是嗎?還上趕着巴結咱們家大姑娘,要不是咱們大姑娘心善肯理她,這蕭家誰還把她當一回事?”
“就是啊,還真當自己丞相之女了。”
“誒,話說,那周君苓周姑娘不是也借住在府上嗎?”
“周姑娘哪能一樣?人家是周氏大夫人的親眷,又是家中嫡女,聽說是來給大公子做妾的,你們不知道吧,大公子今日還召了她去書房練字。”
蕭寧昭的臉色明顯難堪了許多,也不知自己是否該繼續留在這裏。
並且她聽到丫鬟所說的,蕭硯辭召了周君苓去書房練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她走後嗎?
他應當是喜歡周君苓吧……
那他對自己呢?又是什麼感情?還是只將她視爲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
還說什麼,要與她一直在一起。
男人。
呵。
同樣聽到這些閒雜聲的蕭芙若怒呵了一句,“外面誰在說話?”
她推開門去,看到幾個丫鬟正拿着掃帚打掃庭院,“剛剛是誰在嚼舌根子?”
爲首的丫鬟拾翠,“姑娘,方才那些話是紅雲和藍青她們兩個說的,奴婢只是奉命在這裏打掃,奴婢一個字也沒說。”
“你們兩個……”蕭芙若將視線移到另外兩個丫鬟身上,那兩個丫鬟連忙低下了頭,“大姑娘,奴婢們都是胡亂說的。”
蕭芙若仔細端倪了一會兒,才疑惑道,“你們兩個,瞧着倒是面生得很。”
“奴婢們是新來的,不懂大姑娘這裏的規矩,還請姑娘不要怪罪。”
“不懂規矩就更應該安分一些,要是再敢傳寧昭的閒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大姑娘,奴婢們知道了。”
蕭芙若轉身回到屋內,朝寧昭道,“寧昭,你剛剛也聽到了,那兩個傳閒話的丫鬟都是新來的,我也不曾見過幾回。”
“若是我這裏的老人敢這樣議論你,我定讓她們吃不了兜着走。”
蕭寧昭搖了搖頭,“沒事的姐姐。”
雖然那些話不太中聽,但也是事實,寧昭聽了之後不覺得有什麼很委屈的。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蕭家的外人而已。
就連周家表妹都是跟蕭家沾着親才在這裏住了下來,而她一個外人卻享了十幾年的富貴日子,她也覺得足夠了。
蕭寧昭隨即又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只是姐姐你這裏的人,還是要多留心。”
“若是連自家院子裏的人都不清不楚,實在是太不放心。”
“你說的是,我最近病了沒心思管理自己的院子,竟連什麼時候來了新的丫鬟都不知……”蕭芙若輕輕咳嗽了幾聲,“等我養好了身子再來打理內院的事。”
她們兩人許久沒像今日這般相處,一直到傍晚近黃昏的時辰,蕭寧昭才悄然從闌怡閣離去。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蕭寧昭住的離闌怡閣很遠,幾乎隔了大半個院子,於是她便抄了一條無人的偏僻小道回去。
忽然一陣寒風刮起,寧昭縮了縮身子,將自己寬大的鬥篷攏緊,輕聲道,“怎得今日格外冷?”
“姑娘,這雪連着下了幾日,能不冷嗎?”寶珞搓了搓手,“姑娘這纖細的身段如此弱不禁風,若不是當年被抱錯到了蕭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換做在尋常人家,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呢?”
蕭寧昭喃喃自語道,“是嗎?”
她心裏還在想在闌怡閣聽到的那件事,大公子叫了周君苓去書房練字。
這樣也好,她不就是盼着周君苓一直纏着蕭硯辭嗎?
不就是想離他遠遠的嗎?
怎麼到這種時候,聽到這種消息,自己反而不高興了?
她的鼻中一陣酸澀,或許是因爲還想依賴於蕭硯辭吧。
這些年來,若不是一直依賴着蕭硯辭,她在蕭家的日子恐怕要更艱難。
先是一個被質疑身份的庶女,後又是澄清身份後的養女。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身份。
不比那些女子尊貴。
她更像是那種寄人籬下之人。
蕭寧昭低了頭,只顧看着腳底下的路,生怕一個不小心給滑倒。
不知不覺中,她們已經回到了淨水軒內。
臥房外很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寶珞提着燈喊了一句,“咱們姑娘回來了。”
“姑娘,怎的這樣安靜?”
寶珞一瞅,只瞧見偌大的院子裏靜悄悄地,竟空無一人!
“這群見人下菜碟的狗東西,眼見着三姑娘回來後我們家姑娘失了寵愛淪爲養女,就這樣偷懶耍滑,真是太過分了!”
蕭寧昭輕聲道,“寶珞,別亂說話。”
“若是一個不小心傳到別的院,還不知怎麼議論我們。”
她是不打緊,可畢竟她出自二姨娘房裏,二姨娘與她又無血親關系,白白養了她那麼多年。
如今她依舊住在這家裏頭,盡量還是不要給二姨娘招惹是非才好。
“是,姑娘。”
寶珞輕輕推開了門,門外銀白色的月光傾瀉在地板上,月光的餘暉又投落在一雙玄色靴上。
屋內十分寂靜,寶珞提着一盞燈望向其中,她的視線緊緊盯着靴子不斷往上移。
在看到玄色靴子的主人之後,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大……”
隨之,掌中的燈籠“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聽到這道響動,寶珞身後的蕭雲昭走上前來,恰好看見漆黑的夜裏,一身湖藍色外袍的男子欣然坐在榻上。
他的一只手指抵在唇邊作了一個“噓”的手勢,另一只手藏在袖中,在看到蕭雲昭的那一刻後便伸了出來,“寧昭,過來。”
蕭寧昭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圈,才道,“兄長怎麼會在我房中?”
“過來。”
蕭寧昭眼底盡是慌張,連忙讓寶珞去門外守着。
“你我是兄妹,夜深人靜我們二人獨處一室,這樣於理不合。”
蕭硯辭起身快步走到寧昭面前,將她攬入懷中,“寧昭,白日你又不乖,怎麼自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