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熔爐解析
天亮了。
荒廟的院子裏，屍體已經處理——就地掩埋在廟後的山坡上。鏢師們沉默地挖坑、填土、立碑。沒有儀式，只有幾聲壓抑的嘆息。
江湖人，死江湖葬。
劉震山的臉色比昨天更難看。左肩的傷口雖然包扎了，但失血過多，加上內力消耗，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十歲。但他還是強撐着，指揮剩下的鏢師收拾行裝。
“貨不能丟。”他對三個鏢頭說，“死了的兄弟……等這趟走完，鏢局會撫恤。”
錢鏢頭和孫鏢頭紅着眼點頭。
趙鏢頭……沒撐過來。昨晚那一刀捅得太深，天亮前就咽了氣。
七個人。
押着三車貨，繼續往北走。
陸煊走在隊伍中間，腳步有些虛浮。昨晚強行運轉“雜交”內力，後遺症還在——經脈裏像有無數細針在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痛。
但他沒表現出來。
只是默默調息，用混元氣一點點撫平創傷。
***
中午，鏢隊在一條小溪邊休息。
劉震山靠在一棵樹下，閉目調息。三個鏢頭分守三個方向，警惕地觀察四周。兩個普通鏢師在喂馬、檢查貨物。
陸煊走到溪邊，掬水洗臉。
冰涼的水刺激着皮膚，讓他精神一振。他低頭看向溪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還有……水中流動的“氣”？
他閉上眼睛，放開感知。
果然。
溪水裏的“元力”濃度，比空氣中高得多。而且，性質更純粹——清涼、流動，帶着勃勃生機。
“水屬性源質……”
陸煊心中一動。
他想起熔爐核心的信息：建議優先吸收水、地屬性源質。
也許……水中的元力，更容易被轉化？
他盤膝坐下，將雙手浸入溪水。
意念沉入胸口印記。
【開始吸收環境源質……】
【檢測到高濃度水屬性元力……轉化協議啓動……】
【當前轉化效率：9.3%……9.4%……】
效率在緩慢提升。
而且，他能感覺到，溪水中的元力進入身體後，被熔爐核心快速分析、拆解、重組。轉化後的能量——那種“雜交”內力——比昨晚更穩定，副作用更小。
“是因爲……樣本更純粹？”
陸煊若有所思。
昨晚交手時，他吸收的是黑衣人身上的元力——那種元力，已經經過對方的修煉，帶上了個人印記，性質更復雜，轉化起來也更困難。
而溪水中的元力，是“天然”的，沒有經過人爲改造，所以更容易解析？
“也許……我應該多收集不同的‘樣本’。”
他繼續吸收。
一個時辰後，轉化效率提升到了10.1%。
雖然只增長了0.8%，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更重要的是——他經脈裏的創傷，被轉化後的能量滋養，恢復速度加快了一倍。
“轉化後的能量，有療傷效果？”
陸煊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雙手。
皮膚下，隱約有淡青色的光暈流轉——那是水屬性元力被轉化後的痕跡。
“看來……不同屬性的元力，轉化後的效果也不同。”
他記下了這個發現。
***
傍晚，鏢隊抵達一個小鎮。
鎮子不大，只有一條主街，幾十戶人家。但好歹有客棧。
劉震山決定在這裏休整兩天——他需要養傷，鏢隊也需要補充人手。死了五個鏢師，剩下的七個人裏還有兩個帶傷，這樣走下去太危險。
客棧叫“悅來”，是鎮上唯一的客棧。
掌櫃的是個胖老頭，看到鏢局旗子，立刻堆起笑臉：“劉總鏢頭！稀客稀客！快請進！”
“兩間上房，五間普通房。”劉震山說，“再準備一桌飯菜。”
“好嘞！”
房間分好。
陸煊分到一間普通房——在二樓角落，窗戶對着後院。
他關上門，先檢查了一下房間。
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牆上掛着幅褪色的山水畫，畫的是“青牛山”——看來這鎮子離青山縣不遠。
他坐下來，開始調息。
但這一次，他沒有吸收環境中的元力。
而是……將意識沉入胸口印記。
他想看看，熔爐核心內部，現在是什麼樣子。
***
混沌空間。
灰色的霧氣。
中央懸浮的爐子虛影。
一切如常。
但陸煊“看”得更清楚了——隨着解析進度的提升，他對這個空間的感知也增強了。
爐子還是破損的，裂紋密布。但從那些裂紋裏透出的光，比之前亮了一些。修復度：1.38%，比昨晚增長了0.03%。
緩慢，但持續。
他“看”向爐內。
爐蓋半開，裏面是旋轉的星雲——赤紅、靛青、金黃、銀白，四色光團緩緩流轉。
但這一次，星雲裏……多了一縷光。
淡青色。
像清晨的薄霧，像山間的晨露。
它很小，很弱，在四色光團的映襯下幾乎看不見。但它確實存在——在星雲的邊緣，安靜地漂浮。
【檢測到新能量樣本：本世界‘元力’（水屬性）】
【樣本已收錄，開始解析……】
【解析進度：7.3%……7.4%……】
原來如此。
熔爐核心，把他吸收的元力，轉化了一部分，儲存了一部分。
儲存的部分，就是“樣本”。
用來解析這個世界的能量規則。
陸煊將意識靠近那縷淡青色的光。
觸碰的瞬間——
信息流涌入：
【能量性質：水屬性元力】
【純度：72%（受環境雜質影響）】
【活性等級：中等】
【轉化效率預估：37%（基於當前解析模型）】
【副作用：能量純度下降29%（因體系沖突）】
37%的轉化效率？
陸煊心裏一震。
這比他現在實際的轉化效率（10.1%）高得多！
也就是說，熔爐核心的“理論”轉化效率，遠高於實際？
爲什麼？
【警告：當前轉化模型不完善】
【缺失關鍵參數：本世界內力運行完整圖譜、能量層級劃分標準、屬性相生相克規律……】
【建議：收集更多樣本，完善模型】
原來如此。
熔爐核心需要“學習”。
學習這個世界的能量規則，才能建立更完善的轉化模型。
而學習的方式……就是收集樣本。
不同屬性的元力。
不同武者的內力。
不同功法的運行路線。
收集得越多，解析得越透徹，轉化效率就越高。
“所以……我需要接觸更多的武者？修煉更多的功法？”
陸煊陷入沉思。
這不容易。
功法是各門各派的秘傳，不會輕易外傳。
但……也許有別的辦法？
比如，觀察。
觀察其他武者修煉時，內力的運行路線。
觀察不同功法，對元力的運用方式。
觀察……這個世界的“武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退出混沌空間。
睜開眼睛，房間裏已經暗了下來。
窗外，夜幕降臨。
小鎮的燈火，稀稀疏疏。
陸煊走到窗邊，看着夜色。
他想起了地球上的武館。
想起了父親。
想起了……那條可能再也回不去的路。
“既然回不去……”
他握緊拳頭。
“那就……往前走。”
走到這個世界的深處。
走到武道的盡頭。
走到……熔爐核心完全修復的那一天。
胸口的印記，微微發熱。
像在回應他的決心。
***
第二天，劉震山在客棧裏養傷。
錢鏢頭和孫鏢頭去鎮上打聽——看有沒有願意接短活的鏢師或者護院。死了五個人，鏢隊需要補充人手。
陸煊沒出去。
他在房間裏，繼續研究熔爐核心。
這一次，他有了新想法。
既然熔爐核心能儲存“樣本”，那……能不能主動“分析”樣本？
比如，分析那縷淡青色元力的結構？
他嚐試將意念沉入印記，鎖定那縷光。
【開始深度分析……】
【結構解析中……】
【發現基礎運行單元：‘氣旋’（暫命名）】
【氣旋特征：螺旋結構，自旋方向決定屬性（順時針爲水，逆時針爲火？待驗證）】
【能量層級：初級（1-3層），中級（4-6層），高級（7-9層），宗師（10層以上？）】
氣旋？
螺旋結構？
陸煊心裏一動。
他想起了家傳功法裏的一句話：“氣如渦流，旋而生力。”
難道……這個世界的元力，和混元氣，在“基礎結構”上，是相通的？
都是“螺旋”？
只是旋轉方向不同，導致屬性不同？
如果真是這樣……
那“轉化”的本質，就不是改變能量性質，而是……改變旋轉方向？
把順時針旋轉的水屬性元力，改成逆時針，就變成了火屬性？
把混元氣的旋轉模式，調整成這個世界的模式，就變成了“元力”？
“這……可能嗎？”
陸煊不知道。
但他想試試。
他運轉《混元鑄體功》，調出一絲混元氣，導入胸口印記。
然後，用意念“命令”熔爐核心：分析這絲混元氣的結構。
【檢測到宿主本源能量】
【開始分析……】
【結構解析中……】
【發現基礎運行單元：‘混元渦’（命名確認）】
【混元渦特征：雙螺旋結構，陰陽平衡，自旋速度緩慢但穩定】
【能量層級：無法判定（體系差異）】
雙螺旋？
陰陽平衡？
陸煊愣住了。
這個世界的元力，是單螺旋。
他的混元氣，是雙螺旋。
就像DNA和RNA的區別？
一個是雙鏈，一個是單鏈？
所以……混元氣更穩定，但轉化起來也更困難？
因爲要拆開雙螺旋，變成單螺旋？
而轉化效率低、副作用大，就是因爲……拆解過程中，損失了能量？
“原來如此……”
陸煊深吸一口氣。
他好像……摸到門路了。
轉化協議，不是簡單的“翻譯”。
而是……結構重組。
把雙螺旋的混元氣，拆解、調整、重組成單螺旋的元力。
或者反過來。
而熔爐核心，就是那台“重組機器”。
修復度越高，機器越精密，重組效率越高，副作用越小。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不是強行修煉兩種功法。”
“而是……提升熔爐核心的修復度。”
“同時，收集更多樣本，完善轉化模型。”
“等模型完善了，轉化效率上去了……”
“我就能，兼容兩個世界的能量體系。”
陸煊睜開眼睛。
窗外，陽光正好。
他走到桌邊，拿起筆——客棧提供的劣質毛筆和草紙。
開始記錄：
1. 元力：單螺旋結構，屬性由旋轉方向決定。
2. 混元氣：雙螺旋結構，陰陽平衡。
3. 轉化本質：結構重組。
4. 當前目標：提升修復度，收集樣本。
寫完後，他燒掉草紙。
灰燼落入水盆，散開。
像這個世界的謎團。
正在，一點點解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