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發怔,每次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總會有種由內心深處生出的寒涼。
但很快,她眼眸亮了亮。
好戲來了。
還記得她和傅時洲唯一的那次見面。
對方離她很遠,說話毫不留情,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何小姐,我對你毫無興趣,那套說辭只是家裏固執而爲。我會對外說是雙向拒絕。”
何歡愉:“?”
就算要不歡而散,不也該對外界說是她拒絕他嗎?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
何歡愉當時委屈壞了,後來她又聽周圍的人告訴她,傅時洲這個人,雖然事業搞得很好,但最爲公事公辦,冷血無情。
她才不要這種一眼看到頭的人生,男人一點都不知冷熱。
她之所以沒有明面上推辭,是因爲沒有更好的選擇。
後來,她回到何家,見到了晏京,也就毫不猶豫地換了。
傅時洲進來的時候,便感覺到氛圍不太對,抬眼看到何歡愉和晏京,心裏感知了幾分。
他走了過去,蘇靈坐在蘇清越旁邊,蘇靈另一邊坐着他父親,傅南。
傅時洲低聲道,“爸,能不能挪一下?”
傅南怔了一下。
倒是旁邊他的妻子,也就是傅母,溫知雅率先反應過來,擰了一把他的腿。
死腿,快挪啊!
傅南這才如夢初醒,一邊挪位置,一邊盯着自己兒子,眼裏寫滿疑惑。
這還是他的小兒子嗎?
就連大兒子傅斯行都從蘇清越身邊探出頭來,露出一抹興味。
傅時洲卻處變不驚地落座了。
這一幕,看得何歡愉臉色微白。
之前那次見面,他離她很遠,冷漠而居高臨下,仿佛兩人的差距不是距離的遠。
而現在……
何歡愉摳了摳手心。
只是個座位而已,代表不了什麼。
傅時洲這人在商界運籌帷幄久了,做人向來體面。
她視線落在蘇靈的無名指上,譏誚一閃而逝,果然……
於是,她勾了勾唇,“時洲哥,這都快要結婚了,你和蘇靈妹妹的婚戒還沒敲定麼?”
她晃了下她手指上熠熠生輝的鑽戒,“這枚鑽戒的原鑽是去年蘇富比秋拍拿下的,晏京請了最近炙手可熱的設計師Harry Winston設計。雖然現在挑選原石晚了點,但設計師我們可以介紹給你。”
傅時洲淡聲道,“不必。”
他的“驚喜”掩映在西裝之下,但並不想當着外人的面展露。
可聽在何歡愉耳朵裏,那就是連敷衍都不願敷衍了。
呵……
看來當初她受的罪,又要有人承受一次了。
傅時洲皺眉道,“何小姐,宴先生,這是我們的家族聚會,不方便外人在。”
何歡愉:“時洲哥,我們怎麼是外人呢?我們剛把單給結了,我們是一家人。”
蘇母當即站起來要說什麼,被眼疾手快的蘇父原封不動地拉了回去。
傅時洲面色更加難看,“把單結了?”
晏京鏡片後的眼已經察覺出傅時洲的不悅了,趕忙找補,“我們也只是順道,如果惹傅先生不悅……”
這短短幾分鍾的接觸,他感覺得出來了。
傅時洲這人和他父親傅南不同,情緒都擺在臉上,不喜與人虛與委蛇,更爲直接。
傅時洲充耳不聞,打了個電話出去,片刻以後,他冷冷抬眸。
明明坐着,掀起眼簾時卻分明全是上位者氣場,“宴先生,這家清江別院已經爲我們傅氏所有,你的投資資金,前一任老板將會爲你核算,至於你今天請客付賬的錢,也會原封不動匯入你的賬戶。”
晏京眼簾抽動,連帶着臉頰都微微抽動。
他沒想到傅時洲把事做得這麼絕。
何歡愉說之前和傅時洲相親過,卻看不上他,覺得他不如自己。
難怪了。
這麼不講情面。
和傳聞中一樣。
他遇到的商業人士至少也會做點面子功夫,但他根本不懂,真不知道傅氏是如何做這麼大的。
要不是怕這渾水攪得更渾,此刻蘇靈真恨不得當衆站起來鼓掌。
這就是資本的力量嗎?
爽,爽透了!
爲了暫時發泄胸腔裏的激動,她主動發了條信息給傅夕,【你二堂哥真帥。】
之前他堂妹給他積攢的那些負分,債台高築,至少此刻的高光,可以讓他加分不少。
傅夕秒回,【嘖,色令智昏。】
晏京和何歡愉徹底站不住了,何歡愉冷冷道,“算了,我們也是好心辦錯事,他們不歡迎就算了。”
何歡愉拉着他扭頭就走,但是剛走出門,她卻停住了腳步。
晏京:“怎麼了?”
何歡愉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門還剩一條縫隙。
他們不在,傅時洲就會露出本來的面目。
傅時洲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門邊,他知道有人在。
但外套下的東西已經被他大哥看到了,瞞不住了。
溫知雅嘆道,“時洲,你也確實該給靈靈準備一枚戒指,我這邊有很多珠寶設計師,靈靈你挑一個。”
蘇靈打着哈哈,連連擺手,“不,不用……我經常需要出鏡,戴戒指不方便。”
溫知雅不由分說,“那就大的一枚,小的一枚。”
這時,傅時洲冷沉的聲音響起,“知道我爲什麼來晚了嗎?”
他西裝下有一個袋子。
來得晚,而且蘇靈遲遲沒有戒指。
只有一個理由——
他把袋子裏的盒子取出來,搭配百寶嵌工藝的紫檀木盒散發着清幽香味,立時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他將盒子打開。
珠寶的光澤瞬間掠奪了所有人的呼吸,即便是見多了珠寶大展的溫知雅也瞪圓了眼睛。
“這……這難道是那塊不知道被誰拍走的Fancy Vivid Blue豔彩藍鑽?”
傅時洲並沒有回答,但已相當於默認了,他忽而執起蘇靈的手。
蘇靈這會兒呆若木雞,她自認爲自己是一個不喜歡珠寶的人,但這枚戒指實在是硬控住了她。
戒面鑲嵌的那顆稀有Fancy Vivid Blue豔彩藍鑽,切割成月亮形狀,宛如夜空中垂直墜落下來的。
鑽石周圍環繞着細密的碎鑽,排列成銀河漩渦的圖案,仿佛將整個宇宙的璀璨都鎖入其中。
這碎鑽都比尋常人家的鑽大了。
相較之下,何歡愉的那枚鑽戒真的一點都不夠看。
傅時洲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親手給她戴上,彎唇。
他凝視着她,眼神似比這枚鑽戒還重,“抱歉,這枚鑽戒來得晚了些。”
他的嗓音似是胸腔裏發出的一聲感嘆,又那麼鄭重其事,“一切只因爲寧缺毋濫。”
縫隙裏,何歡愉目睹了這一幕,手腕都被捏紅了。
她又怎麼會聽不出傅時洲的一語雙關?
本來,她不該見到這一幕,也不該聽到這句話的。
但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又怨不得別人。
她立刻轉身,對上晏京錯愕的視線,卻仍舊步伐很快地離開。
她眼角酸澀得厲害。
是她先放棄了傅時洲,所以他懷恨在心,才會讓她這樣難堪。
何歡愉緊咬着唇,剛才那一幕似一把銀針,狠狠插在她的心上。
可裝得了一時,他能裝得了一世嗎?
演戲到底是演戲。
他真的會和蘇靈領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