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燭火搖曳，將趙乾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地圖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沒有理會陳默傳來的、關於王府重弩的警報，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他只是靜靜地等着。
等他那些被壓抑了太久的、真正可用的“刀”。
終於，殿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
“陛下，李侍郎、範尚書……諸位大人，都到了。”全福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和激動。
“讓他們進來。”趙乾緩緩轉身，目光平靜如水。
以兵部侍郎李綱爲首的七八名大臣，魚貫而入。
他們都是被全福以“軍國急事”的名義，從熱被窩裏拽出來的。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疑惑、不安，甚至是一絲被打擾清夢的不悅。
然而，當他們踏入養心殿，看清龍椅前那個男人的瞬間，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皇帝沒穿龍袍。
他穿着一身只有在御駕親征時才會穿的黑色勁裝，腰間挎着天子劍，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他的身上，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山嶽般沉凝、如深淵般莫測的鐵血氣息。
更讓他們心驚的是，大殿的角落裏，站着十幾個戴着惡鬼面具、手持橫刀的黑甲人。那些人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殺氣，幾乎讓空氣凝固，壓得他們這些文臣喘不過氣來。
“臣等……參見陛下！”
以李綱爲首，所有人齊刷刷跪了下去，額頭緊貼着冰冷的金磚，連頭都不敢抬。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知道，出大事了。
“都起來吧。”趙乾的聲音很平淡，“這麼晚了，把諸位愛卿請來，是想讓你們看一場戲。”
他揮了揮手。
林威和陳默，一左一右，走了出來。
林威將那張拓印着王府馬蹄鐵印記的圖紙，以及驛館雜役的畫押口供，放到了李綱面前的桌案上。
陳默則將一面染血的、屬於德勝門守將王輔的腰牌，扔在了地上。
“叮啷”一聲脆響，在死寂的大殿裏格外刺耳。
李綱等人顫抖着拿起那些證據，只看了一眼，每個人的臉色都瞬間變得慘白！
通敵！
私藏重弩！
封鎖城門！
每一條，都是誅連九族的大罪！
而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那個權傾朝野、連皇帝都要禮讓三分的名字——內閣首輔，王振！
“這……這怎麼可能？”戶部尚書範正清，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臣，聲音都在發抖，“王首輔他……他怎敢如此……”
“他爲什麼不敢？”趙乾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因爲太後姓王，因爲他琅琊王氏，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因爲他覺得，這大夏的江山，早該改姓王了！”
趙乾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
“因爲他覺得，朕這個皇帝，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蛋！是個可以爲了所謂的‘大局’，連女兒的尊嚴都可以犧牲的廢物！”
他一步步走下台階，目光如刀，從每一個大臣的臉上掃過。
“現在，他勾結北狄，引狼入室！德勝門外，五十萬北狄鐵騎，隨時可能兵臨城下！而他王振，就要打開城門，迎接他的新主子！”
“到時候，城破國亡，玉石俱焚！你們在座的各位，你們的家族，你們的一切，都將化爲灰燼！”
“諸位愛卿，這，就是你們一直以來，默認的‘大局’！”
一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所有人都從頭涼到了腳。
他們都是在王氏陰影下艱難求存的寒門官員，對王振的霸道早已積怨已久。但他們從未想過，王振的野心，竟然已經膨脹到了要賣國的地步！
“陛下！”兵部侍郎李綱，這個以剛直著稱的硬漢，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雙目赤紅，猛地跪下，聲嘶力竭，“臣……臣有罪！臣身爲兵部侍郎，竟對邊防之危毫無察覺，請陛下降罪！”
“罪，朕稍後會降。”趙乾看着他，聲音冰冷，“現在，朕只問你們一句話。”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是繼續跪在這腐朽的王氏腳下，等着城破家亡，被釘在史書的恥辱柱上……”
“還是隨朕一起，將這吃人的世道，徹底掀了，再造一個朗朗乾坤？！”
“你們，選！”
最後一個字，擲地有聲！
養心殿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皇帝這番話裏蘊含的滔天豪情與決絕意志，震得心神激蕩！
他們看着眼前這個與記憶中判若兩人的帝王，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股被壓抑了多年的熱血，也隨之沸騰了起來！
與其憋屈地死，不如轟轟烈烈地活！
“臣，李綱，願爲陛下馬前卒，萬死不辭！”李綱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臣，範正清，願爲陛下赴湯蹈火！”
“臣，周遠……”
一個接一個的重臣，跪伏在地，用他們此生最洪亮、最堅定的聲音，宣誓了他們的效忠！
“好！”
趙乾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從即刻起，朕宣布，成立‘戰時內閣’！”
“李綱！”
“臣在！”
“朕命你，即刻起，接管兵部，總領京城防務！朕給你一道聖旨，三千禁軍，五千京營，皆歸你調遣！半個時辰內，朕要看到除了德勝門外的其他八座城門，全部掌控在我們的手中！”
“臣，領旨！”
“範正清！”
“臣在！”
“朕命你，接管戶部！立刻清查國庫，核算糧草軍械！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個時辰內，朕要看到第一批糧草，送到德勝門城樓之上！”
“臣，領旨！”
“周遠！”
“臣在！”
“朕命你，執掌刑部，協同禁軍，全城戒嚴！但凡發現王氏餘孽，或趁機作亂者，不必審問，就地格殺！”
“臣……領旨！”
一道道鐵血詔令，從趙乾的口中發出。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像一個精密計算的機器，將權力、兵馬、資源，迅速而高效地分配給了最合適的人。
他前世作爲商業帝國的掌舵者，最擅長的，就是危機之下的資源整合與權力重組！
這群剛剛還心懷忐忑的寒門重臣，此刻已經徹底被皇帝的雷霆手段所折服！
他們看着那個站在地圖前，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帝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才是他們真正想要追隨的君主！
大夏，有救了！
……
與此同時，首輔王府。
喊殺聲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時-辰。
林威的三千禁軍，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沖擊着王府高大的院牆，卻又一次次地被牆頭射出的密集箭雨，逼退回來。
那些箭矢，是重弩射出的破甲箭，每一箭，都能輕易洞穿禁軍士兵的盾牌和鎧甲，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府門前，已經鋪滿了禁軍將士的屍體，血流成河。
“將軍！不行啊！賊人的火力太猛，兄弟們沖不上去啊！”一名副將捂着手臂上的傷口，嘶聲喊道。
林威雙目赤紅，手中的長刀早已卷了刃。他看着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弟兄，心如刀割！
他從未想過，一場圍剿府邸的行動，會打成如此慘烈的攻堅戰！
王府之內，書房。
王振正悠閒地品着茶，對外面的喊殺聲，充耳不聞。
“大人，林威那廝還在外面叫囂呢。”一名管家躬身稟報道。
“讓他叫。”王振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一個莽夫而已，還能翻了天不成？倒是宮裏，有消息了嗎？”
“回大人，還沒有。”
王振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按理說，太後那邊早就該有動靜了。那個懦弱的皇帝，在太後的壓力下，此刻應該已經跪在慈寧宮門口請罪了才對。
爲什麼，會如此安靜？
一股莫名的不安，開始在他心頭縈繞。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書房內，單膝跪地。
“大人！德勝門……失守了！”
“啪！”
王振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