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銬冰冷的觸感,遠比不過江念慈此刻心死的溫度。
短短幾天,從醫院到警局拘留所,她像一件被隨意處置的物品。林清漪的“傷情鑑定”構成了輕傷,齊霄寒的證詞成了最有力的“證據”。所謂的調查,不過是走個過場。她所有的辯解,在齊霄寒的權勢和“親眼目睹”面前,都蒼白得可笑。
冰冷的鐵桌對面,坐着齊霄寒派來的律師,西裝革履,表情公式化。
“江小姐,基於現有證據,故意傷害罪成立的可能性極高。齊先生的意思很明確,不希望這件事再節外生枝,影響到林小姐的康復心情。”
律師推過來一份文件,“這是認罪書。籤了它,法院會酌情輕判。否則……”律師頓了頓,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以齊先生的手段,以及您父親目前完全依賴醫療設備維持的情況,任何一點‘意外’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江念慈猛地抬頭,死死盯着律師,身體因憤怒和恐懼而微微顫抖。又是父親!他總是能用最精準的方式,掐住她的命脈。
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早已沒有了半分愛意,從他將她押上手術台,從他用父親的生命威脅她當衆道歉時,愛就已經死了。現在充斥在她心裏的,只有恨,和無邊無際的冰冷。可她不能反抗,爲了父親那微弱的生機,她連恨都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嘶啞:“我籤。”
拿起筆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在那份屈辱的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是在自己的尊嚴和未來上劃下血淋淋的一刀。
審判席上,法官的聲音莊重而冰冷:“……被告人江念慈,犯故意傷害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後面的話,江念慈已經聽不清了。她站在被告席上,身形單薄得像隨時會折斷的蘆葦。她沒有看向高高在上的法官,也沒有看向旁聽席上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她的視線,穿透人群,精準地落在了坐在旁聽席第一排的齊霄寒身上。
他穿着昂貴的定制西裝,姿態矜貴,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如同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鬧劇。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愧疚,只有徹底的冷漠,甚至還有一絲……如願以償的快意?
庭審結束後,兩名女警一左一右押着她,走向那輛象征着失去自由的囚車。就在即將被推上車門的那一刻,齊霄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站在不遠處,似乎只是想親眼確認她的狼狽。
隔着幾步的距離,江念慈停下了腳步,用力掙脫了一下女警的鉗制,轉過頭,目光直直地射向齊霄寒。
那眼神,不再有以往的恐懼、哀求,甚至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一種如同荒原死寂般的平靜,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她看着他,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
“齊、霄、寒。”
“我、恨、你。”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淚流滿面,只有這短短五個字,卻仿佛用盡了她殘存的所有生命力量,帶着血淚的詛咒,重重地砸在空氣中。
齊霄寒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某處似乎被這死寂的眼神和冰冷的恨意刺了一下,泛起一絲極細微的不適。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很快被他對林清漪的愧疚和對江念慈“惡毒”的厭惡所覆蓋。他冷哼一聲,別開了視線。
江念慈不再看他,決絕地轉過身,主動踏入了那扇漆黑、壓抑的囚車車門。
鐵門“哐當”一聲在她身後關上,徹底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隔絕了她的過去。
黑暗吞噬了她單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