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是江念慈意識沉浮中唯一能捕捉到的聲音,像一根細線,勉強拽着她不斷下墜的靈魂。
身體仿佛被掏空,又被無盡的鈍痛填滿。冰冷的器械感似乎還殘留體內,那個在她不知情時被強行剝離的小生命,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空洞與持續不斷的出血。
“病人失血過多,並發急性器官衰竭,必須立刻搶救!”
“齊先生籤署了協議,一切以保住林小姐爲優先,這邊……盡力而爲吧。”
模糊的對話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着冰冷的放棄。原來,他連她最後一絲生還的機會都剝奪了,只爲確保他的林清漪萬無一失。恨意如同毒藤,在絕望的廢墟中悄然滋生。
與此同時,林清漪好整以暇地坐在手術台上,漫不經心地欣賞着自己剛做完的美甲。護士端着那袋從江念慈身上抽出的、尚帶體溫的血液走進來。
“林小姐,這是剛送來的血,您……”
“拿開。”林清漪嫌惡地瞥了一眼那袋殷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笑,“誰知道那賤人的血幹不幹淨?呵,拿去喂狗吧,我都嫌髒。”
她輕輕吹了吹指甲,語氣輕慢而惡毒:“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的孩子沒了,人也快不行了。這血,看着就晦氣。”
而在門外,齊霄寒煩躁地鬆了鬆領帶,目光始終緊鎖着林清漪手術室的方向。對於搶救室裏那個正在流逝的生命,他只在醫生出來詢問風險時,不耐地回了一句:“用最好的藥,別讓她死了就行。” 他關心的並非她的安危,而是她若死了,不僅會帶來麻煩,以後清漪的流動血庫也就沒了。至於那個孩子,他從未期待過,沒了,正好。
就在醫生們面對江念慈急劇惡化的病情感到棘手時,搶救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讓開,陸醫生來了!” 護士急切的聲音帶着希望。
一道挺拔溫潤的身影快步走入,他穿着無菌服,口罩之上的眉眼清澈而專注,仿佛自帶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正是被緊急請來會診的頂尖專家,陸淮淵。
他迅速查看監護儀數據,翻看病歷,當目光落到病人信息欄“江念慈”三個字時,他動作猛地一頓。隨即,他輕輕抬起她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進行觸診。
就在那一瞬,他看到她纖細手腕內側那一枚淡粉色、小巧的鳶尾花形胎記。陸淮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她?!
那個多年前在異國圖書館的晨光中,安靜閱讀側影讓他驚鴻一瞥,銘記於心的東方女孩。他找了很久,卻不想,竟會在如此慘烈的情形下重逢。
“立刻調整升壓藥劑量,準備CRRT!她還有救,我必須救她!” 陸淮淵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疼惜。他迅速接手指揮,每一個指令都清晰果斷。
在陸淮淵精湛的醫術和全力施救下,江念慈的生命體征雖然依舊微弱,卻終於暫時脫離了最危險的直線狀態。
陸淮淵走出搶救室,摘下口罩,露出那張清雅俊朗的面容。他對等在外面的主治醫生冷靜交代:
“病人情況暫時穩定,但子宮受損嚴重,未來生育希望渺茫。而且,她身體極度虛弱,需要絕對靜養和最好的後續治療。”
他目光平靜地看向齊霄寒,語氣不帶波瀾,卻暗含審視:“齊先生,如此大量抽血導致孕婦器官衰竭,這樣的醫療決策,是否欠妥?”
齊霄寒眉頭緊蹙,對陸淮淵的質疑感到不悅,更不在意那個“生育希望渺茫”的宣判。他只冷聲詢問醫生:“清漪那邊還需要血嗎?”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甚至連搶救室的門都沒再看一眼,轉身便走向林清漪的病房。
看着他絕情的背影,陸淮淵默默握緊了拳。他回頭望向搶救室內那個脆弱的身影,眼神變得深邃而溫柔。
江念慈,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獨自墜落在黑暗裏。